傍晚时分
昭哥儿下学回家,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后,就带着晗哥儿在院中给金鱼和乌龟喂食。
晗哥儿甚至还大着胆子拿着瓜子喂到灰毛鹦鹉的嘴边,鹦鹉被喂了这么久,也多少通了些人情,知道两个小主子没有恶意。
所以晗哥儿喂一个它就吃一个,那嗑瓜子的速度,一般人都比不上。
院子里小兄弟俩一团温馨和睦,乔乔心里却突突直跳,总觉得似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看看天色时辰 本该下值回府的谢珩到现在也没看到人影。
乔乔捂着胸口坐在廊下,眼睛盯着院门那一侧的甬道。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的。
难道……是又出什么事了?
直到天色将黑,谢珩还是没回来,但常峰来了,并带回了谢珩的口信。
乔乔听到“匈奴寇边”四字,心猛地一揪,好在秋荷秋香及时扶住了她。
常峰面容平静,“夫人切勿过于担忧,首辅大人和陆国公都在,三爷身为年轻一代将领中的翘楚,自也是责无旁贷。”
“三爷吩咐,夫人照顾好自己和两个小少爷即可。”
大军既要开拔,今晚不管是对帝王还是对朝堂文臣将士,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乔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常峰回去复命。
院子内,两个儿子的笑声很快安抚住了乔乔心中的忐忑不安。
为国尽忠,武将之荣。
不管什么时候,她不能拖他的后腿。
乔乔平复好心情,一边让安福和常青着手开始打点出征的行囊,一边又让院里的下人如常做事。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昭哥儿和晗哥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吃饭的时候,昭哥儿没忍住问道:“娘亲,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乔乔给晗哥儿盛了一碗汤,又给昭哥儿剔了两块鱼肉,笑道:“官衙内有要紧的急事需要处理,爹爹今晚会很忙。”
晗哥儿:“爹爹今天不回来了吗?”
乔乔:“还不知道呢,今晚你们都随娘亲住在上房,一起等爹爹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顿时就高兴起来,“好。”
乔乔笑了笑。
让两个孩子睡在她身边,她也能安心些。
娘仨安静的吃着晚饭,忽然就听到外面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乔乔听出那绝不是谢珩的,晗哥儿却一脸惊喜:“是爹爹回来了吗?”
小家伙探出头去看,在看到是大伯母薛氏后不免有点失望。
薛氏面色焦急,乔乔一看就明白,谢琛也是至今未回。
乔乔言简意赅安抚了薛氏几句,事关朝堂机要,她不能说很多,好在薛氏也是个聪明人呢,听出了个大概就没有多问,起身告辞。
谢琛是文官,即便有战事,也轮不到他冲锋陷阵,是以在得知大概的原委后,薛氏就能松口气;
乔乔不一样啊,谢珩是武将,加上前番对南诏的战绩,这次若是开战,他肯定在出征的将士中。
她怎么能不担心不紧张呢。
两个孩子因为今晚能和娘亲一起睡而倍加激动,乳母带着洗完澡后,小兄弟俩就穿着干净的小中衣在宽敞的大床上嬉笑玩闹起来。
乔乔坐在床边的圈椅上,听着两个儿子无忧无虑的笑声做针线。
夜太长,两个小家伙的精神头都没熬到谢珩回来。
乔乔也在时不时地张望中打了哈欠,给两个儿子掖好被子,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少,又被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具沾满水汽的身子所惊醒。
“你,回来了?”她下意识环着他钻进他怀里。
谢珩看了眼里侧熟睡的两个儿子,“吓到了?”
若不是受到惊吓,她不至于让两个孩子来陪着。
乔乔埋在他怀里,“又要打仗了?”
谢珩:“这一战若是打得漂亮,边境至少能有百年太平。”
乔乔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让他拽住躺下,“都什么时候了,快睡吧,明日还有你的忙!”
马上离家的男人,拥着温香软玉的妻子,心里很难没有别的心思。
但两个儿子还睡在旁边呢,他肯定不能乱来。
“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乔乔哼了声嘟囔道:“我要是一点都不担心,着急的就该是你了。”
谢珩笑了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睡吧,已经二更天了。”
……
次日起来,乔乔才知,原来境地昨日已连夜命兵部点兵,又命户部筹措粮草,以及工部新研发的运粮车也得以发挥用处。
三位尚书亲自盯着,熬了一宿才把上头交代的差事完成。
大晋这些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且沿海贸易金额连年递增,国库里不缺银子。
但带兵打仗,不是有钱就能行的。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谢珩主动请缨,因有南诏的战绩在前,景帝也属意其为主帅之位;但朝中也有不少大臣觉得谢珩过于年轻,且他如今只参与过对南诏的战事和西南东北的剿匪,比起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们,实在还欠缺经验。
这个时候就显露出太子的好处——
“以尔等如此说,不等到谢将军头发花白牙齿掉落,他是不能担任这主帅之位了?”
“那孤倒是问问尔等,朝中那些年迈的老将军,谁还能禁得起长途跋涉千里行军?”
“至于年轻?昔日霍去病弱冠之年封狼居胥,为国家开疆拓土,彼时他又年岁几何?英雄不问出处,更不论年纪;昭勇将军虽年轻,可其谋略超绝,武艺超群。又曾行军历练,立下赫赫战功,对排兵布阵自有其独到之处;诸位以年龄判人,莫不是怕后生可畏?”
大臣们所有的话都被太子堵死。
景帝正式发话,点了谢珩为主帅,凌承赵桓为副将,江衍为粮草押运,率领十万大军讨伐匈奴。
等到乔乔从这消息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就看到谢珩已换好了甲胄,在廊下与孩子们说话告别。
乔乔顿时眼眶一酸。
这家伙,昨夜怎么不告诉她。
让她一觉醒来就面对他要离开的事实。
时间紧迫,谢珩安慰好两个儿子,走到她面前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即刻就走,你带着孩子在家里好好的。”
等他回来,他们或许就要搬家了。
乔乔:“我知道,家里的事不用你管,战场刀枪无眼,你也照顾好自己,”
谢珩不知该怎么样让她安心,只得随口就来,“此战我是主帅,若非必要,不会亲上战场。”
乔乔:“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能安心在军营大帐里待着不去前线?”
还真骗不了她。
谢珩无奈一笑。
乔乔送他出门,目送他上马离开。
昭哥儿满眼崇拜:“娘亲,爹爹去打坏蛋了是不是?”
乔乔:“是,爹爹去打坏人了。”
昭哥儿:“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帮爹爹打坏人!”
乔乔满眼温柔的看着两个小家伙,“嗯,我们昭哥儿长大了一定和你爹爹一样厉害。”
……
行军打仗,要准备的却不止是打仗。
除了长毛刀枪,还有火炮火铳;另还有行军打仗所必需的药材纱布,以及需要跟随行军的军医也由景帝亲自指派任命。
再有,江衍作为粮草押运官,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大批的粮草由户部征调汇集,然后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行军开拔,十万将士中有不少都是数年前曾参与过对南诏一战的精锐之师,亲眼目睹身临其境的见识过谢珩的能耐,所以对谢珩这位主帅是心悦诚服。
而有些不曾亲眼见过的,也感叹于谢珩的治军之严,不敢心生丝毫的不满轻视。
如此严明的军纪之下,大军的行军速度十分快捷。
只用一个月便抵达了羌城。
大军驻扎,谢珩连口气都没喘,就亲自带着一支先锋队出了城,前去勘察地形,刺探情报。
回到营帐,已经是戌时末。
凌承和赵桓两个副将看到人全须全尾的回来,由衷的松了口气。
伙房送来主帅的晚饭,谢珩快速解决后,便于桌案后快速起草了一份作战策略。
里头从地形优势劣势入手,再到敌我两军士兵的优势和劣势,字字一针见血,点破命要。
写完后,谢珩先是给凌承和赵桓两个副将看,询问二人是否有何异议或高见。
若说一开始凌承还对谢珩为主帅自己为副有些不服,在看完这封策略书后,他觉得自己膝盖都是软的。
兵家有云,兵者,诡道也。
这位三姐夫算是把这句话给琢磨透了,这封作战方略中,场场都是兵出奇招,什么夜袭,绕后偷袭,算是把诡字玩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