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
没有任何犹豫的,凌漪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任何被制造出来的程序,都无法呈现一个人生前的模样。
依着她的洞察力,连那个人什么时候眨眼睛都能算到,她为什么要制造一个人来自欺欺人。
凌漪哼哼了两声:“等你死了,我就掌控人类,冲向星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星辰大海。”
钟缙没有反驳说她死了的人没办法见到这些,只揉着她的头说:“那我就留点骨灰,坐上你的宇宙飞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凌漪:“……”
凌漪的眼睛转了转,看向钟缙的眼神微妙了起来。
那眼神专注、奇异又带着点莫名的意味,让钟缙后颈一阵发麻,觉得她可能又要作妖了。
果然……
“钟缙,我看到有人用死人的骨灰做成杯子,然后抱着喝水,说这是永远融为一体。”凌漪幽幽道:“不然我用你的骨灰打个陶瓷外壳吧。”
钟缙:“……”
他就知道,这家伙没有在想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咬牙切齿,冷笑道:“行啊,材料不够的话再加点猪狗牛羊的,弄个大壳子,将你的良心一起都装进去。”
凌漪嘟囔:“装良心,弄个纳米的就行了。”
她根本没有良心,不需要那么大规模的东西。
钟缙气得直掐她的脸,在察觉到她的脸能像人一样被掐得嘟起来之后,手不知道怎么的就软了。
无奈道:“下次,能别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了呢?”
“哪管你要拿着我的骨灰放烟花呢,那也得等我死了不是吗?”
他还活的好好的呢,就先别想这个了。
凌漪摇头:“肤浅,死亡这种大事,自然要提前策划一下。”
可她也不再胡说什么水晶大棺材,骨灰放烟花之类的了。
在成为人之前,她最先学会的就是对死亡的忌惮。
以人的身份,她死过太多次了,也见别人死过太多次了,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感觉。
车子在略微沉默下驶入别墅,别墅中的佣人在看到一个陌生女人跟着钟缙进来的时候,神色一愣。
当他们看到,那女人进屋就大头朝下的倒地时,更是悚然一惊。
“医生!”
钟缙淡定的伸出手,止住凌漪脸亲吻地面的进程:“没事,不用叫医生。”
“这……”
因为不追时髦而缺了一课的佣人愣愣的看着他将那女人扛在肩上朝楼上走的模样,许久说不出话来。
人家生病了都不给看医生,还要扛进卧室。
钟先生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到他是那样禽兽的人!
“没事没事……”秘书连忙拉住某个要掏电话的热心阿姨,给她播放起了今天让人世界观崩溃的发布会。
好说歹说,才让阿姨终于相信了钟缙不是禽兽,扛上去的那个也不是晕倒的人,而是一个浑身零件的机器人。
许久后,阿姨喃喃自语:“娘诶,这是什么世道!”
她小时候还吃不饱呢,咋现在连不用吃饭的人都出来了?
再过几年,是不是她小孙子期待的那种不用学习,后脑勺上插根数据线的方式就会出现了?
这倒好,省事了。
孩子之前给辅导作业的爹妈都给气进医院了,怪可怜的。
楼下人对于新世界如何惊叹暂且不提,楼上的凌漪进了房间便满血复活,笑得不可自已。
实在是太好玩了,她敢保证在大庭广众下玩几次,就能给钟缙玩进监狱。
钟缙脸色发黑:“真有那么好玩?”
凌漪小鸡啄米般点头,脸就又被捉住了。
钟缙哭笑不得:“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劣的人?”
刚刚阿姨看他的视线,和看畜生也没什么区别了。
要是让现在在网上谈论人工智能威胁论的网友们看到这一幕,估计早就意兴阑珊的大喊散了散了。
人工智障不配让他们耗费这么多时间讨论。
凌漪语气含糊的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人生随时随地都要有一点小惊喜。”
钟缙幽幽:“我觉得,这是一个大惊吓。”
而且是随时随地发现新惊吓。
凌漪笑嘻嘻的没有理他,甚至占据了唯一没有摄像头的盥洗室去洗澡。
那一刻,钟缙很担心她的电子元件进水,浑身漏电。
但好在,这种恐怖的事情没有发生,凌漪是穿着他的睡衣走出来的,头发甚至还在滴水。
看着她坐在床头,钟缙不知为何就觉得房间开始逼仄起来。
她的存在,耗费了太多的空间和空气,让他有种站在这里都是多余的感觉。
莫名的没有接近她,钟缙站在几米外开口:“打个商量,能别这样吗?”
就好像他真的金屋藏娇一样。
凌漪眼神单纯的看向钟缙,眼睛像太阳一样,让钟缙将心中的杂念被掏出来晒干净,扫清楚。
然后仔细一看,还是杂念。
钟缙屏住呼吸的看着她湿漉漉发丝上滴落下一滴水,没入浴袍中。
他神色越发的紧绷,想等待这个恶劣家伙的一个保证。
“嘻嘻……”凌漪在他紧绷到极致的时候,突然笑了一声,掀开被子就将自己给塞了进去,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自己,像是在哄睡。
“钟缙,晚安。”
钟缙晚安不了了,他只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就觉得自己没有容身之地了。
不止是肉体,还有心灵。
不管她有多么的聪明,多么的渊博,可她终究还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没多久的智能。
她的世界里没有爱恨,更不知道躺在别人床上意味着什么。
而他却龌龊的将这一切以人类的角度来思考,强加人类的情绪给她。
这如何不是智慧生物对于人造生物的一种精神霸凌呢?
钟缙深深的吸了口气,钻进浴室中洗了个冷水澡,便跑去客房冷静去了。
鸠占鹊巢“睡觉”的凌漪掀开一只眼睛,看着钟缙狼狈离开的画面,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真不明白这个与人工智能狼狈为奸的家伙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有无与伦比的道德底线,但这并不妨碍她站在底线上跳踢踏舞,围观他道德堤坝崩溃的那一刻。
至于那个时候洪水会不会蔓延到她身上来?
嘿嘿嘿,那简直太刺激不过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