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挡玻璃上开始有雨滴落下,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到后来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帘。
雨势渐大,他却一动不敢动的目视着前方,感受着她靠在自己肩上的柔情时刻。
手机屏幕的突然亮起,打断了雨夜车厢里的宁静,是女儿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走吧,太晚了!”
她从他的肩上离开,坐直了身子,轻声道。
“好!”
一个很长的红灯前,他轻轻将她的手拉起,握在掌心里,看着外面大雨滂沱。
那一刻,他的心里格外的光明,仿佛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光明正大了。
四海公寓的楼下,分别的那一刻,她忽的转过身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是真的吧?”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问。
“是真的!”
他给了她回应,将人抱紧在怀里。
那一晚,她激动到后半夜才睡,而面对女儿嗔怒的质问时,他则嬉皮笑脸的解释说工作加班。
第二天上午,他又去了一趟公司,准备把昨晚没有做完的工作搞定。
快到十二点时,他正要收拾走,夏梦瑜的电话正好打了进来,问他今天什么安排。
“早上在公司加班,正要去吃饭,吃完准备去项目上看看。”
“我刚睡起来,能不能中午请你吃个饭呀?”
她慵懒的在电话里打着哈欠,语气带着些许娇羞。
雨后的沪城终于晴空万里,打开窗户能闻到淡淡的泥土芬芳,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有些刺眼的阳光,闭起了眼睛等着电话里他的回应。
“那你收拾一下,我一会儿去接你!”
“那一会儿见!”
放下电话,他不经意间的抬头,看到了椅子后面的那幅摄影作品,突然身子就被定住了似的。
修剪整齐的指尖轻轻敲打着胡桃木色的办公桌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四海公寓旁边的红绿灯处,他拨了电话过去,让夏梦瑜下楼。
路边的树荫下,他倚在车旁看着公寓出口的地方,直到她穿着一件粉色长裙出现,嘴角漾着喜悦。
她一路小跑的过来,扑进他的怀里,闭着眼睛轻声道:“真的不是做梦啊!”
他宽厚的掌心轻轻抚着她长发,透着一丝宠溺。
“昨晚不是说了吗,不是做梦!”
她这才仰着头笑着问他:“想吃什么?”
“还有什么新的馆子推荐吗?西苑和粉店我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很多次?”她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问:“在我去羊城这段时间吗?”
他笑而不语,单手搂着她的肩膀,“上车吧,下午我还得去项目上。”
“好呀!”
她脚步轻盈的绕到了副驾驶,坐了进去。
“长寿路上有家好吃的馆子,比西苑还要好吃一些,之前我是冬天去的,吃的鱼头汤涮菜,今天有些热,可以尝尝他家的炒菜。”
按照她说的地址,他在导航上搜了一下,好在过去只需要二十多分钟。
“一会儿吃完饭你把我放附近的地铁站就行,我得去找冯大叔拿我之前定做的鞋,过年回来匆匆忙忙的,他早早就关了店,我走的时候他也还没开门。”她说。
“老冯?”
“嗯。”她应声,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好奇的事情,便问他:“你知道冯大叔的店为什么叫玉葵定制吗?”
“说到店名,这里面有一个非常感动人的故事。”
“什么故事?”
“老冯年轻时刚来沪城闯荡,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叫佟玉葵。这个女孩家里条件很好,是去老冯那儿做鞋认识的,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有了感情。后来被女孩儿的家里知道了,不愿意自己女儿找个鞋匠,硬生生的将两人拆散。谁料后来女孩儿寻了短见,没救过来。那女孩家里人就去把老冯的店砸了,他最早的店是在青西,后来才搬到的这儿,我也是在这儿认识的他。再后来这店就取名叫玉葵。”
夏梦瑜听完忍不住轻声叹息,感慨道:“好可惜啊!”
“从那以后,老冯也再没找过,如今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孑然一身。你看他儒雅不善言辞,这都是因为年轻时经历过的那些事,才让他看淡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用他的话来说,他现在依旧做鞋,不过是为了找个事情做罢了,赚不赚钱对他来说不重要了!”
“如果当初那个女孩儿的家里没有拆散两人该有多好……”
“这是你现在的思维,真让你站在女孩儿家里的角度来想,未必不会阻拦!”他如实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多样性的,老冯这样的事情也并非个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仅此而已。”
那一刻,她看着他开车的侧脸,好像刚才讲述的只是一个感动人的故事而已。
她撇着嘴道:“你怎么这么冷血啊?”
“冷血?”他转过来看着她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蛋安慰道:“傻丫头,我只不过是全人类中的一个,管不了那么多的,我顶多能管一管公司,能管一管家里,管管你,别的,我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呀。”
听他这么一解释,她才逐渐释怀。
“的确很感人,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真是个容易心软的傻丫头!”
他宠溺的抚了抚她的脸颊,指着前面的路口说:“拐过去就到了,我都已经开始期待一会儿吃什么了!”
沪城刘记大排档的白斩鸡和糖醋肋排算是招牌之一,两人又点了一份高汤豆腐煲和清炒空心菜。
等菜的时候,他才犹犹豫豫的笑着对她说:“你那双鞋……”
“怎么了?你见我的鞋了?”
“年前我去订做鞋,听老冯说你也做了一双,就顺便帮你把钱付了!”
她抿嘴笑着,眯起了眼睛重复着他刚才的话:“就顺便帮我把钱付了……顺便哦……”
他不好意思的扶额笑着,明明是做好事,怎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嗯,就是顺便!”他清着嗓子替自己辩解道:“真是顺便,我哪知道你去老冯那儿做鞋了啊!”
两人一直讨论着这个问题,明明是个不能算是问题的问题,却能这样乐此不疲的讨论半天,直到服务生端来了白斩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