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可叹。
在侯府的这些日子,舅母忙得头晕眼花,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反而是担心哪里做的还不够好,日后叫夫家瞧了笑话。
但她曾经是那样的识人不清。
好心当作驴肝肺,坏人捧在手心疼。
眼波流转处,都是对池家人的寒心,但她掩藏的很好,没叫池老太太看出破绽,继而说道。
“祖母说的是,但舅母说镇国将军府虽然是武将人家,可因为乔大夫人出自名门孔氏,规矩和礼节都十分繁复,我们不好俭省,免得让对方看了笑话,故而还要一段日子呢。”
“这样啊?也罢,总之亲事办妥了我们侍郎府脸上也有光,那就多待些日子吧。”
话是蜜语,也是刀剑。
此刻的池归晚懂得分清善恶了,因此也能听得明白。
“老太太好福气,年内就要嫁两个孙女,等来年就要抱重孙子了吧,真真是让人羡慕。”
来恭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夫人,正是池云敬下属的家眷们,郭夫人不在,她们能吹捧的自然就是池老太太,因此她们一来,就把池归晚与何令颐给“挤走”了。
她俩趁机就离了后院往小花园去,透透气。
阔别一月不到,这府里的东西就开始有些变换了,池归晚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但生疏感却是日益增长。
“这家来一次我怕一次,总觉得和每个人说话都要提着心思,否则就可能会是个坑,还是在舅舅家好,我便是说错了也不要紧,大家也不会这般模样。”
何令颐看着母亲叹息又无奈的样子,不由的心疼。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池归莹的苦日子才刚开始呢,若是叫母亲要看透这家人的丑恶嘴脸,只怕还要段时日呢。
“池大姐姐也别多想了,待会儿就回侯府去便是,不过三朝回门时,你还想来吗?”
池归晚坚定的摇摇头,她刚刚看到池归莹拜堂时候板着的脸就知道她嫁得有多不情愿。
“当初母亲去似锦院找我讨要陪嫁,张口闭口的就说二妹妹是替我,替家里去受罪的,这些话只怕早就在她心里根种了吧,反正嫁人以后各自在夫家待着,日后能见到的机会也不多,能不来往还是不来往的好,说真的,我都怕她了,三言两语的总是能把我给激怒,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池归晚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前我没嫁人,自己丢脸就丢脸罢了,可日后要是丢了脸,那就是镇国将军府,海伯侯府,侍郎府和我一起丢脸,所以还是少招惹的好。”
何令颐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多有鼓励。
“池大姐姐性子直爽有趣,若是真与你深交就不会计较这些的,你若是为这些面子什么的失去了原有的天真烂漫,那才是可悲呢,想想后宅里的那些女人,不就是这么一步步的把自己给禁锢住了吗?”
“是吗?”
“当然,世间规矩的小姐千千万,但池大姐姐只有一个,不是吗?”
这话说的给了池归晚极大的信心,她听得都要流眼泪了,抓着何令颐的手就说道。
“你真是老天爷送到我身边的仙女,没有你开解着,我都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下场呢!”
“池大姐姐放心,我一定在你身边陪着。”直到老天爷收走这份福气!
后半句何令颐只在心里说,但眼神中却是对母亲的珍视和关心。
又是一阵鞭炮齐鸣,吕家的人顺顺利利的把池归莹及其房里的一切都带走了,包括四十八抬嫁妆和十几个丫鬟婆子小厮等陪嫁。
坐在火红的轿子里,身着喜庆的嫁衣。
池归莹却没有一点点的兴奋与激动,脑子里全是今早去拜见母亲时的场面!
短短半月不到,母亲就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头上裹着的渗血的布条,脸颊两侧深深的凹陷下去,看上去就跟活死人一般。
因此要吊着这口气,所以郭夫人院子里还有药炉咕咕作响的声音,可池归莹却明白,自己这一去,怕是母亲也没多少好日子可过了。
眼下是八月,天气还算凉爽。
再往后呢,入了寒冬腊月以后,依照母亲的身体肯定是熬不过的,所以她定要想法子救一救才好!
留在侍郎府,一定是赵姨娘的眼中钉,为今之计要么她把人带去吕家照顾,要么就是送到庄子上养病,父亲虽然绝情,但好在答应她的庄子还是给了。
因此,池归莹此刻心中只有救活母亲这一想法了,至于弟弟,怎么说也是池家独子,应该还能应付一段日子。
眼泪顺着面颊流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小半年前她们母女还风光无限呢,怎么突然之间就急转而下,落得这副下场?
风吹过花轿,正好路过风荷居。
他们才刚新鲜出炉的奶皮酥自然就飘香而来,闻到这熟悉味道的时候,池归莹的面容开始狰狞了起来。
是啊,不就是从大姐姐与那何令颐交好开始吗?
她们母女说也错,做也错,错上加错,才会沦落到今日的惨状。
她如今替嫁到吕家不也是因为大姐姐躲过了乔家退亲吗?哼,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当姐姐的能过的顺心如意,做妹妹的却要水深火热呢?
大姐姐,等着吧。
我今日的苦楚,他日必定要你十倍偿还就是!
丹蔻涂抹过的指甲不自觉的刺进了肉里,池归莹浑然不觉痛,鸳鸯戏水的盖头下,面容愈发狰狞。
吕家,同样也披红挂彩。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吕家母子的脸色比刚从侍郎府回去的时候好多了,再加上喜事上门,所以眉眼间添了些喜色。
对于池归莹这个儿媳妇,吕母瞧不上。
也就是跟着她一起来的那四十八抬嫁妆进府了,神情才稍微舒展些。
拜天地,入洞房,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但不知道为何,来恭贺的人家冷眼瞧着,总觉得吕家这门亲事透着些淡淡的不情愿。
可对方是侍郎府的嫡女啊,凭她们家的身份也算是高攀了,怎么还仿佛是他们委屈似的。
吕异身上有伤,所以不便饮酒,找了几个同日好友帮着喝,这才让气氛好了些许。
不多时,就有下人来吕母耳旁“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