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露疲惫地回到家，迎接她的是许久未见的父亲。
外婆和母亲也少见地坐在沙发上，父亲拿着茶杯喝着水，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她在玄关把两只鞋随性一踢，任由一只散落在门口，一只飞到鞋柜旁边。
赤着脚踏上了客厅的木地板，她实在没兴致和这个常年在外，毫无联系的人说话。
“外婆，妈，我先回房了。”
“啊，好，小露，累一天了，早点休息。”
鹿妈朝她点头，柔声让女儿快去休息。
外婆倒是用手捶了一下右膝。
“露露，等等。你爸有话要说，这么大人了，不能对自己的父亲这么没礼貌。来坐到外婆边上来，叫人。”
坐在对面的鹿爸倒是一声不吭，只是从进门就默默看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的个头遗传了她妈，不算高。
胜在小时候开始就让她学跳舞，学书法。
像现在这样只穿着白衬衫，一条灰白色百褶裙，搭配上一头及腰乌黑亮丽的卷发，气质也非常的出众。
他虽不曾打骂过女儿，但常年在外工作，对女儿的关爱还是少了些，很多时候不能陪在她身边，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他还有机会可以弥补。
鹿露不情不愿地把皮质的白色单肩包丢在了客厅的地板上，脚下跟穿着高跟鞋一样，把地板踩得阵阵作响。
在外婆和母亲中间的空位坐了下来，两只手握着外婆的手，还翘着二郎腿，但嘴里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鹿爸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正式开口。
“妈，我今天回来呢，是想跟您商量，我想把小露她们母女俩接到我工作的地方住。”
“我不同意。”
“之前因为你要工作，小露都是我们在带。凭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你就把她们娘俩从我身边带走。”
鹿爸苦恼地挠了挠眉心，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当时是您说怕我的工作还不够稳定，不许我带着她们过去住。非要让她们住在这，您说要是我没做出头，趁早回来孝敬您。”
鹿露感觉到外婆的手在颤抖，手心里的汗都把她的手心打湿了。
“本来高一我就想带小露走，可您当时非不让。说我天天忙，没时间照顾她们。那之后我更努力工作，现在我也不用出差了，在公司附近买了套大房子，也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大办公室。
那里的医疗条件和教育水平比咱们这小县城都要好得多。小露过去了能接受更高等的教育。”
“我不去，我要陪着外婆。”
鹿露听完就出口反驳，凭什么他一个在外工作的人，一个平时不关心自己妻女的人，到她快成年的时候，才知道要来带她们去过更好的生活，
真是可笑。
“我也不去，我陪妈。”
鹿妈摸了摸宝贝女儿的头发，把女儿搂在了怀里。
“老婆，女儿。这个时候就不要跟我犟了，我并非不让妈过去。是妈一直不愿意去，但小露不能再耽误了，当初高一我就应该带她去那里的学校。”
“当然，我从生来到嫁给老头子都一直住在这，当然一辈子都要住在这。他走了那么些年，家里的老房子不能没人住，我当然不能跟你们走。”
鹿妈虽说第一时间拒绝跟鹿爸离开，但她的眼神却一直游移在远处。
“老婆，你帮我劝劝妈吧。现在我们经济条件比以前都好，小露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买。当务之急是小露应该要上更好的学校去学习才是啊。
咱们这的高中，我知道以前也算是红极一时，但现在它的师资力量确实大不如前了，小露在这接受不到更好的教育。”
小露看了看母亲，又握紧了外婆的手，她们两个人带大她，已是不易。
她绝对不要抛下母亲和外婆独自跟父亲去新的地方重新生活。
她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她还没和喜欢的男孩在一起呢！
她还没看到那个贱人跪下来朝她磕头认错呢！
想到这，她闭上了双眼，试图让翻涌不已的内心平静下来。
等她再次睁开眼，开口道：“爸，我想陪在外婆和妈的身边，你如果忙的话，还是尽早回去吧。别耽误了你的工作。”
鹿爸一直不是一个善于坚持己见的人，但他知道如果这次再不带小露走，以后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眼前的女儿已经有一些缺失安全感的迹象，如果再继续待在这个尚未开化的小地方，只怕是这辈子没有什么出头路了。
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个女孩子的爸爸，他更应该正视自己的内心，直接地表达他对女儿的感情，让女儿知道他是爱她的。
虽然他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毫不留情脱口而出。
“小露，你马上就18岁，是个成年人了。不要这么任性。”
“我怎么就任性了，从小到大，你都没怎么在家管我，陪我。我就想和外婆和妈待在一起怎么了。”
“小露，你的成绩你自己清楚。是现在你的成绩稳居全校前三，但你要知道最初灵靖高中的提前招生考试，你是未能通过的。
虽然爸爸当时不在家，不了解招生情况。但你自己应该清楚，最近几年很多优秀教师被调去了灵靖就没再回来过。”
“那又怎么样，师资力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成绩稳定就好了。”
“你的成绩连灵靖都考不上，只能在逐渐落败的学校稳居前三，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点你都想不明白，我想你妈一定明白。
高考一分就是好几万人，你想没想过你未来打算念什么专业，找什么工作。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桌上的手机开始不停震动，鹿爸拿起来，看了一眼。
“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迟到这个学期结束，我要带你走。如果你还是不能稳定在年级第一，那这个学校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不仅是为了你的学业，这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
鹿爸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大步走到阳台上接电话去了。
“喂，是...您说....”
鹿露双手握得紧紧的，放在双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