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军令,激活了孙传庭的无当军。
“此战凡主动向前、有所斩获的新军,可以领回一个女人,按功劳大小,排队选人。”
这句话,成为了分水岭。
此后,凡有战事,他的无当新军,这些只训练两三个月的新丁,冲得比白杆兵还要快,杀敌比白杆兵还要猛。侵略,如火灾。并非每战都有女人可分,但战功和赏钱,也能拿去换的呀。
孙传庭没当过奴隶,不理解当雄性牲口的悲惨。何曾有过婚配权利?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莎士比亚”。
分田分钱,老实人还未体验收成的好处,只知道不用被欺压。身体里,而今却被点亮了本能。繁衍与杀戮都是雄性的本能,只是没人意识到,两者间的强关联。
孙传庭也兑现了他的作战天赋,什么长途奔袭、调虎离山、分进合击、暗度陈仓,越来越溜。不同原有时空,一代名将以另一条轨迹快速成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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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宗卷,触目惊心!
校哥儿颁出了堪比大赦的判罚尺度,可宫内清扫的结果,还是要一片人头落地。
没有根子的人,阴狠得无法无天。以上欺下很简单,没理由就被杖死、溺死的宫人多不胜数;下欺上更可怕,逼到墙角了,他们敢孤注一掷,管你皇子、后妃,没有谁是不能下黑手的。前辈中,不止有一个嘉靖皇帝差点死于宫女之手,而前身莫名的落水不治,大概率也是人为。
这里的社团关系,远比任何黑道片复杂,人与人,派系与派系,永远在争斗,日夜在变脸。大明最辉煌壮丽的宫廷里,收藏着这世间最肮脏不堪的污垢。
他们的危害如传染病,还会扩散。去地方监军,篡改军功、贪墨军饷,趾高气昂。去镇守一方,欺压地方,大敲竹杠,无比贪婪。若是盐、税、矿这种肥缺,简直要争破脑袋抢着上。还有他们在宫外的义子义女,打着旗号,四处招摇,欺压良善。
拿起朱笔,圈上一个个姓名,一笔,一条人命。
校哥儿闭上眼睛,努力压着怒气。没办法,这些人,他还得用,而且是大用。
“秘书室整理出些案例,隐去姓名,放在忠宦祠里,给大家个警醒。所有内侍宫女,轮班去学习”
“至于你们”
他睁开眼,看着地下呼啦啦的跪着的一群。魏朝、涂文辅、李永贞、王体乾……全都在。只有刘时敏和董如海,本想傲立身姿的,但看到都跪下了,无比的尴尬,也只能陪着跪。
“很好,朕才登基几天,都赚了很多钱”
“朕说过,皇帝不差饿兵。朕给你们的,不少。虽比不上外面给得多,但朕的赏赐,你们拿得安心,用得光荣。”
“去看看史书,历朝历代哪个太监,真把钱挣到手了吗?有命花吗?要么下了狱,归了办案的大官小吏。要么归了乡,没了权力,落地凤凰不如鸡,人见人欺。”
“只有朕给的,尽可大胆花,花不完往后辈传。天启皇帝的立功赏赐,杂家花得理直气壮,谁敢去惹你?”
李清平第一次见到皇帝发火,听得大气也不敢喘。没想马上就被点了名。
“平儿,把这些赃款另外立个账,来日再做用场”
看着地上的一片,校哥儿无奈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朕放过你们,但,不会有下次了”
“下次,就算朕心软,朕的暗衣卫,也想拿你们的脑袋立功”
看他们在面面相觑,校哥儿加了一句
“不必看,就算谁是暗衣卫统领,也有别的暗衣卫盯着他”
压低公鸭嗓,仿着赵忠祥老师的语气
“宫里改个规矩,不兴干爹干儿子这套,都叫师父徒弟。本就没了儿孙,再认干爹改姓名,连祖宗都没了。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有意思吗?”
“朕,早指给你们一条光宗耀祖,开枝散叶的路,宦官,也是官,也能建功立业。成祖皇帝有三宝太监,朕希望能有你们。今后,你们也不用别苗头,相互使绊子了。都轮流到外面立功去”
“魏宗贤怎办事的,都写成了报告,教你们看了。”
“李永贞,你的西厂准备好去辽东了吗?”
李永贞缩了一下脑袋,泪水都飙出来了
“人都备好了,只是奴婢,奴婢怕自个不行,只适合做曹大伴那种活计儿”
校哥儿气笑了。
一旁的王体乾却举起了手
“奴婢愿去”
这面无三两肉的面相,果然够狠。
“你的内厂呢”
“交给张柔女官,定能做得比奴才好!”
“很好!朕,也说个清楚。魏忠贤,是在赎他自己的罪。朕不需要你们像他那样搏命。此去辽东,不过监军观察而已”
“都起来吧”
懊恼不已、雄心万丈、满腹心思、泪流满面.......从上万人里精选出来的这几个人精,有着不同的精彩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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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紧闭多日的内宫城,终于开了门。哒哒的马蹄如雷声响起,数千内侍与军士鱼贯而出,领着旨意,一队队向着不同的方向杀去。
像是接力棒,京中与京郊的皇庄皇店与所有宫廷下属单位,突然全部封锁闭门,配合稽查。这是校哥查案的第二步,周边的所有皇家产业。
紧跟着,京城许多门店被锦衣卫查封,罪名是勾结宫中贪腐,或是盗卖皇家物品。
而内阁和朝中也收到了旨意通报:上百个内官被处决,包括众大臣心心念念的矿监、榷监们。罪名明确,欺压地方、贪赃枉法、延误军情......,但,没有一条是勾结朝臣的。
矿监、榷监本不在查案范围,但一查,就牵扯上了。有数百会计团队,闲着也是闲着,一并查了。好家伙,这些肥差和肥人,又给校哥儿小金库贡献了至少两百万两的收入,也老实交上了各地矿场榷场的报告。
数百个宗卷被发到刑部、兵部和大理寺,要求查案或平反,都是太监勾结地方或监军舞弊造成的冤假错案。
还有数百份赦免书,查案立功的宫女太监,凡有家人因罪戍边或打入乐籍的,立即赦免。这种善政,内阁刑部几乎一秒钟就盖印通过。因为赦免的对象都是士人,动作慢了,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自称愚钝木讷的小皇帝,如果此前的动作都是借力打力,顺水推舟。这一次,他再无隐藏。登基九个月,他第一次露出獠牙,咬去了自己身上的腐肉,也扯断了各方盯在其上的眼线。
手握内廷和羽林军,他甚至有了自保的能力。
他的动作符合情理大义,符合群臣的劝谏。下手也很有分寸,不牵涉任何朝官。只惩治了些奸商,欺负了一下勋贵,能在京中开店且勾连宫中的,还能有谁?
皇帝露出的手腕叫人吃惊,背后有没有高人?需要好好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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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京城,又是灯火通明,权贵奔走不息。
不甘心做温水里的青蛙,勋贵们急得跳脚,皇帝又欺负我们了,也没个老太后之类的可以告状。
慢慢的人群分成两类。三五串联,设法预防抵挡;赶紧送娃入宫,紧抱大腿,学习英国公。
并无大用,但凡他们真有用,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从朱元璋到朱棣的规划里,文官治国,武勋掌兵,皇帝居中调停。
但土木堡之后,勋贵后续无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手中的兵权,慢慢被文官的兵部蚕食了。
如今只剩个京营和各地的卫所可以管管。既没有造反的胆,且那群虾兵蟹将,人再多也翻不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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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的灯火,依然亮着,校哥儿依然板着脸。
这种时候,唯有涂文辅敢来劝谏。
“皇上舒缓一下,这样子伤身,也吓坏了身边的人”
今日太多人头落地,或许那判决的手沾了杀气,宫人们都胆战心惊的。
“不若叫她们伺候宽衣洗澡,早点歇息吧”
校哥儿从来都是自己梳洗的,这话,有含义。
他面临着艰难的选择,要不要渐渐长大成人的选择。
朕还小,不是那样的人。
自言自语,他却说出了另外一句
“打了大半年的江山,享受一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