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她还是问清楚得好!
周春花站起来,蹬蹬冲过去,一屁股坐到了周德平对面。
“宋自杰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
周德平脸色变得难堪起来,应淑觉得,他脸色难堪的程度和那天宋淑芬雪白的程度有一拼。
她不由得好奇起来,直觉告诉她,肯定不仅仅是赌博那么简单。
周德平支支吾吾:“他……他赌博,欠了不少赌债。”
居然还在替他遮掩。
应淑噗嗤一声就笑了:“赌博呀,听说他连房子都换钱拿去赌博了,还能欠下三千块的赌债?”
“你别在这跟我说瞎话!”周春花一拍桌子,更生气了:“他赌博我们老早就打听到了!要是这钱是他在外头欠下的赌债,那不管是砍手还是砍脚,都不是你这个妹夫该插手管的事儿!”
应淑在一旁帮腔,“是啊,德平叔,救急不救穷,又何况是赌博呢?小孩子都知道赌鬼是没有理智的,赌起来老婆娘都卖。把钱借给赌鬼,跟打水漂没区别。您也别多管啦,保住自身最重要。”
周德平就跟茶壶里煮饺子似的,满肚子苦水一点都说不出来。
要不是宋淑芬上吊喝药地逼他,他打死也不会来求周春花。自己再怎么难,也得把宋自杰要的钱给凑齐了。
但他心里很清楚。
三千块,着实是天文数字。
搜罗山沟窝一整个村儿,都不一定能凑出三千块!
宋自杰也说了,要说谁能拿这三千块,除了应淑肯定没别人了,满县城都在卖她的瓜子,她是赚了大钱的瓜子西施!
周德平嗫嚅着嘴唇,心道周春花记恨宋自杰和宋淑芬,他再如宋自杰嘱咐的那样一句话不说,那肯定是一毛钱都借不到的。
便牙一咬,心一狠,把他知道的全倒了出来。
“……就是赌博。”
“那让他砍手砍脚,砍了就长记性了。”
“不是赌债。”周德平长长叹了口气,粗糙的大手捂住了脸,声音和蚊子嗡嗡似的:“他赌博,贪了公家的钱,贪了三千块。”
“……”
“!”
应淑和周春花对视一眼,周春花眼里已经出现了怯色。
“他——他这是贪污吧……?”
“嗯。”应淑平静地嗯了声,一个嗜好赌博的小领导,贪污已经是最不意外的答案了。
让她诧异的是,镇畜牧站算是清水中的清水衙门,每天就看看牛看看猪的,他居然也能贪得了三千块,看来是深谙为官之道啊。
不过,看宋自杰这心急火燎的样子,只怕是窃取了药品饲料或者器械的款项,快事发了,必须得尽快筹三千块补上。
“那……那要是……”周春花看向应淑,“事发”两个字不敢说出口。
“判刑。三千块数额不大,也就判几年刑吧。”
“会枪毙。”周德平痛苦地搓起脸:“去年牛瘟的事儿,就是因为他把饲料都换成了发霉的毒饲料,原本是站长担下了责任,但最近忽然有人下来查账——”
应淑眉毛一跳,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导致牛瘟流行确实是巨大过失。贪污本身判刑不重,但要是危害到人民利益的话,就是另一种判法了。更别提站长一无所知地给他背了黑锅。
一旦真相曝光,站长肯定会落井下石,枪毙他还真是并非不可能!
说出了隐情,周德平已经没什么话不能说了。
他苦涩地朝周春花吐露心声:“姐,我不是不知道淑芬做的什么好事。但她也是没办法。她总不能看着宋自杰被枪毙!”
“宋自杰她媳妇知道以后,直接卷走家里所有的钱跑了!她老娘拖着双小脚,颤颤巍巍地在镇上找了几个月,硬是没找到人啊。”
“姐,你想想,要我是宋自杰,你能怎么办?”
这话应淑可不爱听了,周德平这意思,是把周春花和宋淑芬比?
“那我舅妈肯定会先打死德平叔你。”
“……”
周春花眉头舒展开了,掷地有声:“没错,你要是敢去赌博,偷公家的钱,我先把你打死再说别的!”
周德平苦笑着,不跟她们纠缠这话茬,继续卖惨:“宋自杰说,再过一周上面的人就要下来了。他得赶紧补上这笔账。补不上,只有一个枪毙的下场。”
“姐,你是见过他娘的,他娘把他当心头肉,要是淑芬不帮他,她拿着老鼠药,直接在淑芬面前往嘴里灌——”
“我是真没了办法!”
应淑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所以这就是个生物链?最上头是宋自杰,把压力给到他娘,他娘呢,转头去逼宋淑芬,宋淑芬不是最底层,她又去逼周德平——
说来说去,最底层就是有钱又欠了人情的周春花呗?
周春花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知道宋淑芬那日为什么非要跪在地上求她了。
正如她所说,她是周德平的姐,另一头却是她亲哥宋自杰的命!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但周春花知晓了一切内情,心里消了气,却还是一成不变地摇头。
原因只有一个。
“德平,你跟我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愿意拒绝你。”
“但是,我实在掏不出三千块。”
周德平垂着头,没说话。
周春花回房去拿了个布包,摊开来全推到他面前:“我看在你的面儿上,把家里的钱全给你,不到二百块,不济派不派得上用场,先让他拿去用。”
周德平没碰周春花推到他面前的钱,而是抬起头,目光穿过周春花,笔直地望向了应淑。
“姐,我知道你没这个钱。但我想,让应淑先掏出来也行啊。”
“……”
“……”
应淑挑起眉,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她错了。
食物链最底层怎么可能是周春花呢!
分明是她啊!
怎么?原主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是不是刻着三个字?
大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