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略带颤抖，是压抑着的怒气。
卫老太母子这会儿，也不敢说话了。
说多错多啊。
周围的村民鸦雀无声，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捞不捞得着好处，现在已经无所谓，反倒是更想看卫家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小宝暗搓搓的拽李顺胳膊。
“喂，我瞧着那位老爷穿的这么气派，感觉比我爹赚的都多。那卫……小秋是不是以后也能过好日子了？”
李顺正津津有味的看戏，不满他的打扰，敷衍道：“很明显是的。”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好日子。
“你去的地方多，这位老爷什么名头，有没有听说过？这么有钱，名气不该弱了吧，咋样啊，比我爹有钱吗？”
吴小宝碎碎念得不停，李顺咬着后槽牙太阳穴直突突。
“不知道！”
“瞎说。人家都说前几天在镇上见的小秋。我娘也说，看见你和你爹送她们回来了。一起去的镇上，还能不知道啊？”
“她遇见这位的时候，我又没在。”
李顺木着脸，坚决不多话。
这小子对八卦一向热衷，他要是说知道，吴小宝还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都不能安生的看戏了。
吴小宝一脸失望：“哦……那真是可惜。你也不多问问？”
“你咋不去？”
“我跟她不熟啊。你不一样，你可是她救命恩人呢！”
“……要问自己去。”
说得好像他跟顾知秋有多熟了似的。
李顺的不配合，让吴小宝消音了。还好卫老太开始耍赖，他立马伸长脖子去看。
“亲事您实在不满意，我可以腆着老脸去退了。可孙家给的一百两，已经用来给她置办新衣了。这你得给我们补上吧？！还有这些年，卫家给她花了不少，这丫头能吃的很。您这么有钱，少说得贴补卫家一千两！”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顾知秋嘴角抽了抽。
果然，脸皮厚才能吃个够啊，她还得再练练。
深吸一口气，她刚想叉腰怒骂，一旁周玉抢先开怼。
“还一千两？你倒是真敢要啊！你们每天有一顿没一顿喂小秋吃的什么，心里没数吗？要是没有村里好心人偷偷喂她一些饭菜，小秋早饿死了！你们这是觉得小秋实心眼好欺负，就没边儿的胡编乱造，当村里其他人都是瞎的吗？！”
卫老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了。
“周玉！你个只收留了几天的人，就得了一座镇上的宅子！卫家收养她这么多年，只比你多要一千两而已，这哪儿过分了？！你自己得了好处，就见不得卫家在贵人跟前儿长脸，没这样的道理！”
张寡妇嘲讽的笑了两声，阴阳怪气的上下打量卫老太母子。
“可是~人家村长家收留秋丫头就几天，养的小丫头活泼水灵多了，不像在卫家时候那不人不鬼的模样，差远了呢！十几年都不如人家几天养得好。哎，卫大志，你们家咋养的孩子啊？”
会心一击。
卫家母子表情像是吃了苍蝇，顾知秋直接笑出声了。
“还是张娘子眼明心亮。”
别的不提，原身在卫家过的什么日子，清河村里哪家哪户都门儿清。
“张氏！这儿有你什么事儿？！”
卫大志恼羞成怒。
但张君如丝毫不惧。
她今儿心情好的很，还能让卫家这锅老鼠粥给坏了兴致？
“呵哟~我看不下去有人胡诌欺负小丫头，不行么？人家顺子对小秋那是救命之恩，也没见他急吼吼的站出来邀功讨赏。你们两位年纪加起来都要入土的人，都不如个十几岁的孩子！”
她无意识指了指李顺，倒是让顾乘风多注意了一眼莫名被点名的李顺，他只是愣头青似的不好意思挠挠头。
看上去腼腆且老实。
顾乘风一看就记起来。
哦，是那天在镇上遇到的，和小秋她们同行的小伙子。
原来就是他把小秋从井里救出来的。
还不错。
也不知是沉得住气，还是不把救命之恩当回事儿。不管是哪种，顾乘风都不得不承认，他欠这小子一个大人情。
“说的好！”
人群中不知谁解气的吼了一嗓子，像开了水闸，众人都不憋着了。
“但凡卫家好好对待秋丫头，这会儿要好处我都不至于眼热！”
“太无耻了。给孩子吃不好穿不好的，卫家哪儿来的大脸要宅子，还一千两！我呸！”
“缺了大德了！不要个老脸了！”
有人纯骂，也有人是真心疼孩子。
“秋丫头以前一天就一顿饭，还只是最次糙面做成的窝头。老见孩子饿的去挖野菜吃，瘦得皮包骨似的。他家也有孩子，就真不怕遭报应啊？！”
“嘿，现在人家亲爹来了，没跟卫家算账就不错了，居然还有脸要好处！”
“没见那老爷拿出来的玉牌么？说是让卫家卖了的那块儿。我见镇上有钱夫人带过的玉镯，都没那个玉牌颜色好看呢！指定可贵了，卫家卖了得换好几百两吧？”
“怪不得他家瞧着不富裕，还能供孙子上学呢，哼……”
有人吐槽着，但脸上掩饰不住的艳羡和嫉妒。
顾知秋叹了口气，不用她骂街了。
也好。
她保持点淑女形象，希望给这位名义上的亲爹，留个好印象。
按正常情感来讲，她现在应该是小可怜儿满腹委屈，得酝酿大哭一下。
该卖惨就得卖。
她咬了咬舌尖，痛意上涌直接红了眼眶，拉着顾乘风的衣袍抽噎诉苦。
“爹爹~呜……他们不给我饭吃，对我又打又骂，天天让我做好多活儿。还想把我卖给孙家做妾，逼得我跳井也不想放过我。要不是顺子哥救我，又有幸被村长一家收留，我、我恐怕都等不到你了，哇呜呜……”
一番话说下来，虽然没有经历原主的苦，但她也由衷的流了泪。
顾乘风怜惜轻叹，抚了抚她额发。
这孩子吃的苦的确不少，叶川打听了许多，他都知道。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急切的赶过来接她。
奇怪的是，不知是否与身体原主有牵连，他看着这孩子委屈难过的抽噎，心里竟也疼得要命。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蹲身环抱住了她。
瘦弱的身板，仿佛没有多少重量，轻飘飘的依偎在他怀里。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让他眼睛酸胀得泛起水雾。
“小秋儿，你放心。以后有爹陪你。”
顾知秋怔怔的感受着怀抱，陌生而又温暖。
听到他这句话，鼻子酸涩得发堵，心里像被哽住了一般。
十三岁那年，妈妈病逝，老爹就是跟自己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原本需要酝酿的眼泪，在这一刻如大雨滂沱。她突然张开嘴，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老爹，你说过以后有你陪我。可后来……
你怎么食言了呢？
现在你应该已经四、五岁了吧，在世上的某个角落，你过的还好吗？
小秋儿真的……
好想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