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巷里，有一处没牌匾的宅子前，围了一圈吃瓜群众，远远就能听到吵闹声。
顾知秋戴好面纱就跳下马车，兴奋的去吃瓜。
慕容玉祺还在暗处守着，一眼就看到她蹦蹦跳跳的身影，紧蹙的眉头不自觉就舒展开了。
没办法。
在一众暗色调穿着的百姓里，她那鲜活的浅色裙衫，十分瞩目。
但是看到她身后，紧跟着的一身花青色劲装的墨景骁，慕容玉祺笑不出来了。
天青色与花青色，一浅一深。
远看之下，二人竟有种说不出的契合。
少女温婉的杏眼，此时亮得惊人。隔着面纱也能依稀看见，她那不点自红的花瓣唇勾起的开心弧度。
而那墨发高束的少年，低垂看她的眉眼温柔中又透着几分无奈。
抬头时望向一处，他忽的薄唇斜勾，平添几分妖冶。
慕容玉祺对上那视线，心情一沉。
暮山诧异的问：“那小子怎么看过来了，他能看出我们在这儿？”
邵毅淡淡道：“只是看了那一眼。”
会是巧合吗？
慕容玉祺觉得不像，那笑容就是……很得意？
暮山歪头看向主子：“爷，那咱们管吗？”
“看看再说。”
如果他过去，应该就吵不起来了。那小丫头没乐子看，会不开心的。
得亏他没过去，那门口吵的逐渐激烈。
程荣飞气的脸如酱紫，指着跪在地上的外室，还在破口大骂。
“老子待你不薄吧？在长音楼的时候，你说你是被冤枉的，我信你了，可你怎么对我的？！贱人，你如何对得起我的真心？！”
脸已经被打肿了的柔儿，此时看他满眼都是恨意。
“真心？真心就是连个名分都不给我，一直让我做外室？我虽出身不好，可当初跟你时，也是清白身子！”
“那又怎么了？我因此惜你怜你，什么好东西都巴巴儿给你先送来！为了你，我都跟姚曼儿和离了，你为什么背叛我！？”
程荣飞喊的歇斯底里，连最在意的面子都不要了。
但柔儿却一点也不吃这套，毫不留恋的啐了他一口。
“你根本不是为了我！本来你就不喜欢姚氏，不然为何娶了她一年多还未同房？也别提什么真心了，你后宅里那么多小妾，却容不下一个我！”
“怎么容不下？我……”
“别骗我了！你与姚曼儿和离多少天了？这么多天也没有如约把我纳入府，程荣飞，你一直就怀疑我的肚子，装什么信任？”
“原本我是信你的，可我发现身边的阿力，藏着一双鞋子。跟你给我的鞋子一模一样！柔儿，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柔儿抚着肚子，痴痴地笑了。
程荣飞被她笑的心里发毛：“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啊~”
她讥笑，眼中透着无惧生死的决绝：“你后院二三十个妾室没一个能怀的，我这个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程荣飞，你这种渣滓，就该断子绝孙！”
众人哗然，原来长音楼的传言是真的呀？
这种浪荡子，没种？当真是报应哟！
程荣飞终于问到了让他相信的答案，脸色铁青：“你——这孩子是你和阿力的，对不对！”
柔儿满目嘲讽，察觉到了他握紧的拳头，也无所畏惧的扬起下巴。
“是啊，是又怎么样？”
顾知秋看到她的神情，吃瓜的笑容缓缓收敛。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慕容玉祺见程荣飞在爆发边缘，挥手示意衙门的人赶紧过去。
但是晚了。
程荣飞突然朝她的肚子狠踹下去，墨景骁几乎同时抽出扇子冲他脸上甩过，角度刁钻狠辣。
及时收力后退一步，扇边与程荣飞眼睛险险的交错而过，惊出一头冷汗。
可即便如此，柔儿被踹的那一脚也不轻，惨叫一声后捂住肚子。
“孩子……孩子……”
她表情似痛苦似解脱，眼神里却依旧有心疼。
顾知秋气的朝他脸上扔了一把花生壳：“畜生！垃圾，猪狗不如的东西，对孕妇下死手，你简直不是人！”
程荣飞梗着脖子怒吼：“那就是个孽障！我绝不会允许这个孽障出生的！”
柔儿听到他的话，感受着身下的下坠感，突然放声大笑，眼里的泪肆意横流。
“哈哈！对……孽障，这是个孽障……哈哈哈哈~程荣飞！亲手杀你的第一个孩子，你得意吗？哈哈哈哈！报应，全是报应啊！”
顾知秋惊了，吃瓜群众也惊得鸦雀无声。
她荒诞的看着柔儿满是恨意的眼神，突然感觉，柔儿说的可能是真的。
而程荣飞，根本不信。
“你还想骗我，不就是想看我愧疚，以为我会上当吗？！”
柔儿无心理会他，捂着肚子绝望的哭喊出声。
有妇人惊叫：“血！好多血，快请大夫啊，这怕是小产了！”
“那男的巴不得她死了吧，怎么会救她？”
“造孽呀，孩子招谁惹谁了？”
大家只是看不下去的嘴上催催，却没人敢带她去看大夫。
带去又怎么样，一个外室，她哪里有钱付银子？说不得要自己搭上呢。
男子就算有怜香惜玉的，也不好上前抱一个有孕小妾。
更何况，还是个小产的妇人。
程荣飞还是下意识伸手朝她探了探，但想到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他就恨恨咬牙：“都不许救她，让她在这儿把血流干！”
墨景骁斜睨了一眼身旁的顾知秋，看见她在捋袖子。
果然，她不会袖手旁观。
“都不救是吧？我救！”
“你敢！？”
程荣飞咬牙切齿，哪儿冒出来的娇小姐，也敢跟他程家作对？
顾知秋话都不想跟他说，推开人群直奔柔儿。
见此，程荣飞想上前阻挠，墨景骁长腿一迈，挡在他面前。目光冷凝，极具压迫感。
“滚——”
他挥拳怒吼一声，却被墨景骁稳稳地抓住拳头，怎样都无法挣脱开。
“你是谁？让那女的滚开，这是我的家事！”
墨景骁似笑非笑的把掌力逐渐缩紧，捏的他骨节嘎嘣嘎嘣脆。随之响起的，还有程荣飞高亢的惨叫。
他平淡道：“再叫，胳膊就别要了。”
程荣飞倒吸一口凉气，惨叫声戛然而止。
衙门的人都有点看傻了，回过神儿才想起正事。
“让一让！有百姓说这边儿在闹事打人，怎么回事儿？”
有百姓积极地将自己的见闻，说明一通，内容高度一致。
程荣飞还想狡辩，但受伤的他反应过激，直接被套上了枷板。
“干什么这是？我是受害人！”
差役淡定的解释：“我们刚才都瞧见了，你想欺负无辜的姑娘，又想打这小哥。人家正当防护，没套错。带走！”
顾知秋已经把柔儿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借力扶她起来。
“你坚持住别睡，我送你去看大夫，喂，说说话~别睡呀！”
柔儿忍痛去看她陌生的眉眼，疑惑不解。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相信你！所以你振作点，别为渣男丢了自个儿性命，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