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识和李褒顶着黑眼圈，交替轮换着抱，使劲浑身解数哄睡，通通失败。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时，睡得正香的郑春美突然一个骨碌爬起身，急匆匆地走来，从林识怀里接过了小米浆，心疼地直喊“乖乖”。
她抱着闹觉啼哭的小米浆来回走动，有一句没一句地哼唱着童谣。
“唪呀唪，唪金公……担靴担唔浮……牛来生马仔……”
林识听着含糊的陌生方言，心头隐约浮现一丝希冀。
而睡意了无的李褒，忧虑的是另一桩事，接连不断地折腾了一个日夜，连静下来商量个正事的时间都没有。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拿出了口袋里的那张纸条。
林识疑惑地接过打开，再转头望了一眼床头柜子上的奶粉，一瞬了然。
“怪不得我找遍了，都没看到她，甚至在急诊救护室门口留了号码，也没见她找来。”
林识回忆着细节，有点难以理解，“所以，她为什么故意躲着我们呢？”
李褒摇了摇头，“准确来说，是躲着...”
他顿声，望向酣然入睡的小米浆，眼底掠过转瞬即逝的复杂情愫。
“可为什——”林识下意识问出口，又戛然止声，心头不禁涌起一阵苦涩，自己的妈妈不正是抛弃了她，一消失就是二十年吗...
当时那么一个小小的什么也不懂的她，一定也让妈妈厌恶至极了吧...
许是察觉到林识突如其来的沮丧，李褒不由忆起她曾强笑着，敞诉所谓的“童年惨事”，心头莫名一揪。
“其实...”他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林识先一步开口，“经过这一遭，我好像能理解了。”
“我没资格怪她。”林识笑，“但我也无法接受这样的...”
一走弃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还是卡在心口，说不出来...
既然辛辛苦苦生下她，含辛茹苦地养她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狠心地抛弃她...
“可能...都遇到难处了吧...”李褒捻着手里的纸条。
“人生在世，谁没点难处啊。”林识语气沉沉。
“可能，那些父母，也是第一次当父母吧。”李褒神情戚戚。
“或许吧。”林识望着甜甜安睡的小米浆，恻隐之心作痛。
“我只是觉得，稚子何辜。既然选择了带一个新生命来到人世间，就该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吧，而不是随意抛弃，让他们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如果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就别轻易选择当父母，这对无权选择的孩子，不公平。”她心口意难平。
李褒沉默了许久，“父母也是人，可能发现这养育新生命的责任太大了，大到他们难以承受，后悔了、害怕了、迎难而退了。也可能他们也有自己追求要寻、有自己的理想要实现。”
“又或者。”他顿了顿，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他们生下你后，发现有更想要过的另一种家庭生活，你的份量不足以撼动他们的渴望，甚至你的存在，成了阻碍他们实现幸福生活的绊脚石。”
李褒笑着，眼底却滑过不易察觉的感伤。
“你...”林识听出了故事里别样的代入感，正想安慰却听李褒笑着岔开了话题。
“扯远了哈，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可我们在明，她在暗，明显在故意躲着我们。”林识也很头疼。
他们出于人道，能帮着照顾一两天，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找不到她，那就让她自己主动来找我们。”李褒举起手里的纸条，“既然她会送这纸条，至少说明她还是在意孩子的，而且在暗中密切关注着我们的动向。”
“我感觉她现在是吃准了，我们不会弃之不理。”林识扫了一眼堆满屋的婴儿用品，“尤其是你这么大手笔往回拎，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是亲爹...”
“嚯，也不知道谁，小米浆一哼唧，跑得亲娘都快，不是怕冷了热了就是怕饿了尿了，你不是亲娘谁是啊...”
李褒反击的话一出口，两个人突然都觉得不太对劲。
这什么亲爹亲娘的...还真是入戏过头了...
林识两颊莫名直发烫，故作恼怒地拉回正题，“还是赶紧想办法吧，不然这磨人的日子，我们一个都逃不了！”
“逃不了？”正敛心思的李褒突然眼前一亮，心起一计，“谁说逃不了，我们就偏偏要逃，还要逃得远远的。”
“什么意思？”林识一时不解。
李褒故作玄虚地一笑，“等天光大亮时，便是真相大白时，希望还来得及。”
……
待天色一亮时，昨日还热热闹闹的病房，如今已空无一人，唯有懵懂无知的小米浆还是呼呼大睡。
许是饿了，她哼唧着醒来，张嘴左寻右找，见半天找不到奶喝，急得哇哇大哭。
哭了好一阵，还是没人来抱起喂奶，她不由越哭越响亮，引来了护士站的值班护士。
护士第一时间抱起小米浆，四下环视病房后，又到走廊里连问了几句：“16床家属在吗？”
可空空荡荡的走道里，无人回应，唯有远处一个穿着灰衣黑裤、戴着黑帽子的长发女人，朝这边探头望了望。
“16床家属没在，你快电话联系一下。”护士抱着小米浆来到护士站。
另一位戴眼镜的护士应声，边敲键盘查询资料，边打电话联系。
很快，她挂了电话反馈说：“他说打错了，自己不是家属，他们都在高速上了，要去异地。”
“怎么会呢，再试试。”抱着小米浆的护士疑惑地核对了号码，再拨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听了。
“那怎么办？”两个护士对着无人认领的婴儿发愁，正商量着准备报警时，那位戴黑帽子的长发女人急匆匆跑来。
“怎么会错啊？他们昨天一直都在的，照顾得好好的，肯定是家属，号码肯定是对的，你们再打看看。”她的语气太过焦急笃定，引起了护士的好奇。
“你怎么知道？你也是这个孩子的家属吗？”护士敏锐地追问。
长发女人脸色一顿，忙摆手说着“不是不是”，转身就要离去。
护士意识到不对劲，忙提步追去，想问个究竟。
长发女人见状，拔腿就跑，就在她急匆匆地跑到走道拐角处时，李褒和林识突然出现，挡在了面前，齐齐伸手拦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