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凛望着床上瘦骨如柴的楚老夫人，脸色微冷。
这些年来，卫如沁对楚老夫人可谓是十分恭顺，半分错处也挑不出来。楚凛本以为就算他跟将军府没了关系，卫如沁怨恨他，就算牵扯到老夫人也只是对她冷淡了些。好歹还有那么多仆从服侍，老夫人的日子差不到哪儿去。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才不过几日没见，竟然会让她瘦削到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一眼看去差点儿没认出来。
更甚至，老夫人瘫在床上，还都是拜卫如沁所赐。
明明老夫人那么喜欢卫如沁，就连皇上赐的布匹也舍得送给她，更别提逢年过节给她准备的首饰头面。
结果现在，一腔真心可都喂了狗了。
鱼目当珠！
楚洛一向喜欢一剂而愈的治疗方式。
虽然得在保证不伤害病人的基础上达到效果，对她的医术也是个极大的考验，但是楚洛喜欢这样的挑战，更何况还省时省力。
按理说楚老夫人这病，一剂药足够了。
然而把了脉后，楚洛默了默。
“需要五日她才能动弹说话，最快的话也得三日。时间太长了，耽搁太久，不像太后那样下剂猛药立马就能治好。”楚洛打开针灸包，抽出一根银针来，开始准备施针。
楚凛神色凝重。
治病可急不得，只要能治好就行。
但以楚凛这些年对楚卫氏以及她哥哥英国公的了解……
皇上对他的这点不痛不痒的惩罚，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满意的。
而很快……楚凛的猜测就应验了。
＊
“将军，英国公联合一些大臣一同弹劾您！”奚凌神情严肃，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禀告给楚凛。
现在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楚洛给楚老夫人施针熬药忙活了一晚上，现在才刚刚诊治完第一个疗程，而楚凛正打算回楚府换朝服上朝。
楚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果然。”
英国公卫钦可是个笑面虎，一向睚眦必报。上次卫如沁都豁出去了还没能达成目的，卫钦必然恼羞成怒，肯咽下这口气才怪。
“末将已经让人告诉小姐……”
“告诉洛儿干什么！快把人追回来！”楚凛眉头一皱，“她才刚回东宫休息……让她好好睡一觉。”
让洛儿诊治苛待她那么多年的祖母，已经很愧对洛儿了……更何况还让本就疲惫的洛儿熬了一整晚。
楚凛都心疼坏了……这点小事还打扰她！
更何况她也帮不上忙。
虽然楚凛满不在乎，可奚凌却急得不行。
楚凛触犯大殷律法，不过有皇上的亲笔圣旨让楚凛断绝了跟将军府的关系在前，这件事可大可小。
可问题是，这两日不知怎的冒出来那么多莫须有的各种罪名……今日英国公他们主要就是将所有的“罪名”归拢到一起，一同弹劾！
若让英国公他们得了逞，楚凛怕不是最轻也会被削爵贬为庶人！
然而楚凛带着奚凌回府的路上还有闲心好奇地问他，英国公怎么这么急？
还下手这么狠？
集齐那么多人一齐弹劾他，这架势，怕不是想要他的命。
奚凌道：“楚……卫如沁夫人昨夜见红了。”
昨夜楚洛跟楚凛猫在将军府楚老夫人院子里给楚老夫人治病，而楚卫氏在自己的院子里，砸东西发疯。
楚卫氏终于意识到，不管怎么样楚凛都不会回来，这让她恨极了楚凛。
结果砸着砸着，就因为她的情绪激动以及动作太大，不小心动了胎气，当场见红。而英国公得知之后，也气的不行，这才连夜联合一些大臣，给皇上施压逼皇上惩治楚凛。
楚凛大致了解了情况，没再多说什么。在奚凌的欲言又止与担忧的眼神中，换上了朝服，进宫去了。
＊
一大早，皇上刚坐到了金銮殿的龙椅上，就被几位大臣叽叽喳喳的禀报吵得头痛。
楚家的这点破事儿，至于拿到早朝明面上说么！
皇上听得不耐烦，却还不得不摆出一副认真听着都严肃模样，心里却想的是如何把这件事打太极给忽悠过去。
楚凛可是太子妃的亲爹！
据他的暗桩说，楚凛那么决绝地跟将军府乃至卫如沁断绝关系，就是为了他的那个小妾，以及小妾生的女儿楚洛。
想必楚洛跟楚凛地关系也是极好。这样的话，他要是力排众议，艰难地保住了楚凛，想必太子妃也会铭记他的恩情，万分感激……
皇上正思忱着，一个大臣走了出来，突然一个跪地叩首：“启禀陛下！楚凛将军以杀人为乐，坑杀数十万俘虏，虐待妇孺，强抢民女……实在不堪重任！请陛下明查！”
皇上：“……”
皇上愣了愣。
楚凛坑杀俘虏？
为了激励敌军投降以减轻伤亡，大殷绝不允许虐杀俘虏。而未经允许杀掉大量的俘虏，这在大殷律法里可是腰斩的酷刑。
这倒是新鲜，这传言他这两天倒也听说过，不过楚凛是什么人他一清二楚。这样的传言倒也不必为了泼他脏水，在金銮殿上禀告吧？
皇上的脸色冷了冷。
“爱卿，说话可得有证据。”
“回陛下，有！”那大臣又是一叩头，从袖子里取出一截白绢血书来，激愤道：“陛下请看！此乃当年楚凛将军坑杀的俘虏的幸存者亲手写的血书！这就是证据！”
德公公走下台阶，将白绢呈给皇上看。
只见上面写了二十几个歪歪扭扭的名字以及手印。
皇上蹙了下眉。
顶多只有个文书写在最顶端，叙述了一下楚凛的恶行，然后下面各种签字画押。
但作为坑杀俘虏这般罪孽滔天的证据，也着实站不太住脚。
然而那大臣却又道：“陛下，臣还有人证！请陛下允许人证上殿。”
这大臣说的言之凿凿，许多大臣已经信了，小声地交头接耳。
“这真的假的？坑杀那么多的俘虏啊……这还是人么！”
“真没想到楚凛将军竟然是这样的人……”
在他们窃窃私语的议论中，征得皇上的同意后的“人证”，在几个禁军的带领下，步履蹒跚地踏进了金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