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崇政殿。
这是内阁几位大臣平日里办公的地方,在皇宫的东北角,离着宫门很近,方便内阁的大臣们随时出入。
距离早朝的崇德殿也并不算远,走路过去也只需要半刻钟的功夫。
内阁的几位大员每日上午在这里处理奏疏,下午才会去各自的衙门处理公务。
可今日已过了午时,崇政殿内的诸位官员都没有走出宫门。
甚至连殿门都没有迈出一步。
崇政殿内没有宫人服侍,每位大人身边都有三名属官。
内阁的属官除了要帮大人整理奏疏,也要伺候笔墨茶点,轮值打扫整个崇政殿。
因为人数不多,偌大的宫殿往日里都很安静。
可今日的崇政殿却是有些嘈杂。
因为许宴带着督监院的人将崇政殿围了起来。
此刻,烈日当空的崇政殿门口,以首辅贺恒为首的一众内阁官员正顶着毒辣的太阳与许宴对峙着。
“许大人,我等到了午休的时候了,不知你堵着门将我等围在此处是有何要事?”
贺恒开口语调沉稳,神色平缓,无波无澜的模样虽算不上和蔼,但也没有一丝的怒气。
三朝元老的贺恒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眼下被这个少年得志平步青云的小太监堵在门口,这种小事并不值得他动气。
只是他不动怒不代表别人不会动怒。
还未等许宴开口,永宁侯荀坚便跨前一步怒斥道:
“许宴,你要干什么?
谁给你的胆子带人围了这崇政殿?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内阁重地岂是尔等阉人能随意进出的!”
许宴狭长的眼眸的之中闪过一抹冷芒,朱红的薄唇挂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冷笑着看了一眼永宁侯,却并未与他答话。
而是对着首辅贺恒拱了拱手,说道:
“首辅大人,我等奉陛下之命彻查杨州奏疏丢失之案,打扰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贺桓一手捋须一手背在身后,脸上挂起了一抹浅笑说道:
“既是陛下的旨意,我等身为陛下的臣子,自当配合。
只是不知许大人可带了圣旨?
这崇政殿是内阁重地,平日里连打扫都是我内阁的属官亲力亲为的,向来不许闲杂人等入内。
毕竟许大人你也知道,这里面可都是军国大事,可是万万出不得一丁点差错的。”
许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脸上却堆起了恭敬的假笑,不疾不徐的从腰间掏出一枚金牌,笑眯眯的说道:
“首辅大人,我这里虽然没有陛下的圣旨,但有这块陛下亲赐的金牌。”
金灿灿的金牌上写了『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散发出一阵刺眼的金光。
贺桓不由得眯起来眼睛,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许宴近前,伸手横挡在他手中的金牌之上,仔细的端详着许宴手中的金牌。
过了片刻才眯着眼睛说道:
“嗯,是这块金牌啊,想当年老夫去巡办盐务用的就是这块金牌!”
说完往后退了两步,对着许宴手中的金牌行了个揖。
“吾皇万岁!”
见他如此,后面的几位大人和内阁的属官也都跟着行礼,齐声道:
“吾皇万岁!”
许宴见到贺恒这番做派忍不住在心中又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他哪里是在看金牌的真假,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他老人家很多年前就拿着金牌为皇帝办差了,一块御赐的金牌而已!
倚老卖老!
许宴在心底又补了一句,这才将金牌重新放回了腰间,脸上笑的更为恭敬了几分,问道:
“首辅大人,我现在可以带人进去了吗?”
贺恒见他如此态度,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侧开了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自然可以,只是这里面的奏疏涉及机密,许大人是陛下信任之人,查阅也无妨,至于您带来的督监院的这些人……”
“首辅大人放心,这些人也都是陛下心腹,忠于陛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清楚!”
“是是是,督监院是陛下一手组建的,自然都是忠心于陛下之人,只是里面的奏疏数量庞大,位置摆放还请许大人不要弄乱了,不然丢了少了,找不到了,到时候这个事情说不清楚可就不好了。”
首辅贺恒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脸上的皱纹被挤得堆在在了一起,寻常人见了,都要赞上一句,这老爷子真是慈祥和蔼。
落在许宴眼里却是又忍不住骂了一句笑面虎!
面对倚老卖老满肚子心眼的笑面虎,许宴也不得不将一张恭敬假笑的面具挂在脸上。
他在嘉明帝身边待了十几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自认练得是一点都不比首辅大人差。
“首辅大人若是不放心,不如派个内阁属官一起进来。”
“倒也是个办法!”
贺恒一拍大腿,立即指了两个内阁的属官去协助许宴。
许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才道:
“那便多谢贺大人美意了,还请您带着几位大人们到偏殿休息。”
“许宴!你这是何意?本官下午还要去兵部,没时间在这等着你!”
听了他这话,永宁侯瞬间便有了怒意,语气不善的质问起来。
吏部尚书叶子青也颇为不悦的说道:
“小许公公,吏部事务繁忙,本官一会儿也要立即赶过去的,没有时间在这耽搁!
否则耽误了公事陛下怪罪下来,小许公公可是担不起的!”
他是皇帝的大舅子,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许宴在他看来,无论手里有了多大的权势也不过是个奴才!
这一声小许公公,瞬间让许宴冷了脸色,狭长的眼眸中一抹寒光一闪而过,语气也没有刚才与首辅大人说话时的和颜悦色,冷冰冰的道:
“荀大人、叶大人!
本官也是奉旨办事,你们难得还敢违抗圣命不成?”
继而又对着自己的手下吩咐道:
“来人,将几位大人都请去偏殿歇一歇,本官未搜查完崇政殿这几位大人还有内阁的所有属官,一个也不得离开半步!”
“你敢!”
“竖子猖狂!”
永宁侯荀坚和吏部尚书叶子青同时对着许宴怒喝。
礼部尚书王衍和户部尚书乔权任见状,拉了二人一把,劝道:
“荀兄,叶兄,何必为难小许大人,咱们都是为陛下办差的!”
乔权任也道:“就是就是!”
“咱就去偏殿坐一坐,就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刑部尚书温佐看了看老神在在的首辅贺恒,见他冲自己微微摇头,便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默立在贺恒身后。
工部尚书沈如风略微皱眉,看了看贺恒和温佐都没有开口,他便也不说话。
荀坚和叶子青见有人递过来了台阶,便也不再与许宴这个小太监打嘴仗,一撩袍子,对着许宴冷哼了一声,便率先抬步往偏殿的方向行去。
贺恒作为内阁首辅,被两位下属兼同僚落在身后,也不见恼意,依旧笑眯眯的对许宴说道:
“那我等就去偏殿坐一坐,小许大人别忘了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人老了不中用,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禁不起饿。”
说完便跟在荀、叶二人身后往偏殿走去。
温佐一言不发紧随其后,沈如风走到许宴面前也笑眯眯的说道:
“小许大人,天气炎热,别忘了着人送些水果茶点。”
乔权任和王衍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跟上了众人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