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的功夫,那毒便弥漫信半个腰身,即便是面前两人再次出手,以信目前状态,也难以做出反应,只来得及将赤曦剑身朝外挡在身前。
然而北堂问见状只是冷笑,临近信身前时他竟收回动作,向别处攻去,扇锋绕过赤曦,斩向其咽喉。
同时,影黑乎乎的身影也缓缓在信身后浮现,同样一刀斩向信脖颈处。
“要死了吗?”
信面露苦笑,满眼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信所处地面突然塌陷出一个洞口,整个人掉了下去,紧接着地面恢复原状,仿佛从未有过变化一般。
当!
扇锋击在刀上,发出声响。
看到信就这样凭空消失在眼前,两人均是一愣。
北堂问脸色阴沉,他猛然挥动折扇向信之前所处地面斩去。
浓郁的黑气在扇锋上萦绕,砍在地面上,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
那地面竟毫发无损,北堂问微眯双眼,他收起扇子。
看起来破败的石砖,竟然如此坚硬,刚才究竟是如何打开的?
“影。”
他示意影在四周用攻击试探一番,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这怎么可能?
北堂问有些傻眼,他想来应该是之前在打斗过程中,他们触碰到某个机关才对,难道失灵了?
信的消失让他情绪再次失常起来,莫名有些烦躁,浑身再次冒出黑气。
影见状,更是噤若寒蝉,连忙跳到那堆废墟中,将那无人认领的两具尸体提起,放在北堂问身边。
后者伸出双手四指插入那两具尸体眼中,之间他周身黑气浓郁起来,后来竟然闪烁着红色,一丝丝红色从尸体全身流动,汇聚到眼眶,化作红色丝线进入北堂问体内。
不久,北堂问抽出手指,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情绪彻底稳定下来。
他再次瞥了眼刚才打斗的地面,信身中剧毒,即使侥幸逃走,也时日无多。
北堂问略微思索,这才淡淡道:“影,我们走。”
他将手指在干尸衣物上略微擦拭,随后脚步移动,离开了无心寺,影也重新隐入黑暗中。
原地,只留下两具干尸,四个干枯的眼洞,看着天空。
……
“多大了还点灯睡觉,真少见……”
耳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是昱吗?
信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感到一阵晕眩,只能看见烛光下模糊的人影。
“不至于吧信,”眼前之人哈哈大笑起来,“都劝你哪凉快哪呆着去,你不听,非要跟着我们训练,怎么累成这个狗样子了?”
人影的模样越发清晰起来,随着他的表情,脸颊上涂着的红色条纹也在不断变形。
看着那张脸,信有些发愣,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长的梦,也许是睡太久的原因,那些梦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对了,赤曦。”
他本能地想找找身边的剑,却发现剑在眼前青年身后背着。
“对啊,赤曦是昱的佩剑。”信傻笑起来,他怎么好像神经错乱了一样。
“切,笑的跟个傻子一样。”昱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我就不信睡觉点灯真能梦到那什么,那什么光之国。”
“走了。”昱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信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站了起来。
他可以动了,他随意转了转目光,却呆在了原地。
身后床铺上,年少的信正呼呼大睡,嘴角还留有微笑。
“那是……我?”
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信来不及多想,他只觉得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昱了。
他跑向房门,伸手推去,手和门接触的地方浮现一阵水一样的波纹。
他扑了个空,一头扎进了波纹中,后面却是另一间房屋。
屋内,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操控着一柄和他身材比例严重不符的铁锤,不断砸在一柄烧红的刀胚上。
铁锤四周环绕着很多金色的符文,铁锤和刀胚的每一次撞击,那些金色的符文都会随之溜到刀胚旁边,融入进去。
信看着男人,似乎有些怔住了,“那是,釜伯伯。”
注意到信,铁锤的主人有些无奈,摇头道:“你这孩子,真受不了。”
一道比信略矮一些的身影穿过信的身体,溅起一阵阵波纹。
信就站在那里,看着身影迫不及待地跑到釜跟前,那正是自己原来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急别急,”釜拿出一柄重剑,递给少年,“真拿你没办法。”
少年十分开心,那柄重剑像极了赤曦,虽然在比例上小很多,拿在他的手中却无比适合,绝对是量身定做的。
“就叫你,小赤曦!”
少年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剑,摆着姿势,往屋在跑去,看起来心情极好。
也许是受到感染,信也不自觉微微笑起来。
“小心点啊信,别伤着自己了!”釜对着少年的背影絮絮叨叨,看着其兴奋的样子,不禁莞尔,“这孩子!”
“知道,知道。”信无法动弹,他只能代替那个自己答应两声。
釜摇摇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眼前一切又化作一片波纹,掩掩映映,里面的景象也变得不真切起来,快速地闪过一些人和事物。
信发现自己的视角又逐渐发生了变化,眼前的景象也真实了起来。
他竟感觉自己的右臂传来持续的疼痛,眼前那个老人,正在帮他正骨,嘴里还在不断的说些什么。
“你呀!总是胡乱搞,以为有赤曦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一点也不注意安全。魔族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让你去的。
手别动,别动,对,这样就好了,诶?还动,这几天先别用剑了,我知道,我知道昱不在了,釜也牺牲了,所以你才要好好在族里打好身体基础,之后才能加快修炼进度不是?
放心吧,有族长呢,别看我年龄大了,身子骨硬朗着呢,就算那些魔族真打进来,还有我顶着呢,赤曦是我族圣物,它的力量可以打通时空,等真到那时候,你就跟着赤曦,让它带你离开这里。
族长不走,不走,族长老了,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你和昱,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心头肉,我都知道,都知道,只是,只是神不救我们啊。
你爹娘走的时候,把你们两个留给我,那次本应该是我去的,如今昱不在了,真有那一天,你一定要活下来,明白吗,信,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明白,明白了。”信不断点头,鼻尖突然有些酸酸的,眼睛一痒,泪珠滚落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信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他想伸手去擦,却发现自己又动不了了。
只能看着族长又在一片波纹中消失,又闪过很多画面,最后就连波纹都消失了,周围一片白茫茫的,还泛着金色。
信只有在梦中,才见过这么亮堂的世界,他再次发现自己又可以走动了。
他找不到方向,只能向着自己的身前,不断奔跑。
不久,前面出现一个人,盘坐在地,一动不动,浑身冒着金光,看起来有些刺眼。
脑袋光秃秃的,脖子上还戴着一圈珠子,看样子是个僧人。
“你是谁?”
信不敢过去,只能大声向那边呼喊起来。
然后身影动了,化成一道光,以极快的速度从远处飞来,钻进了信的身体中。
信吓了一跳,这时才感觉一直以来昏昏沉沉的感觉慢慢消失不见了,紧接着整个身体从腹部开始,由内而外产生剧痛,并且程度越来越剧烈。
信忍不住痛呼出声,同时,随着意识的逐渐清醒,一系列信息在信的脑海中闪现而出。
通古镇,李渊,阿离,李亮,干尸,北堂问……
疼痛感戛然而止。
熟悉的记忆涌上信的心头,他抬起右手,那柄赤曦就在他手中。
突然,一切都消失不见,重归黑暗,信才发觉自己躺在地面,他睁开眼睛,入眼是熟悉的黑暗,和印象中那光亮的样子相去甚远,给信带来一阵失落感。
“醒了?”
是李渊的声音,信坐起身,他现在似乎处于一个很大的地道里。
“信大人!”两人也围了过来,是孔令孔佥两兄弟。
这让信有些意外。
“信大人,你昏迷整整三天了!镇长大人昨天还叫洪郎中给你瞧病了。”孔令凑上前来道。
信起身向李渊感谢道:“家主和洪郎中又救我一命。”
后者摇摇头:“如果不是这两位小兄弟来镇主府找我,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信闻言,又郑重地朝孔令孔佥拱了拱手,道:“也谢谢二位兄弟。”
“诶~不敢当不敢当,我兄弟二人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不值得,不值得!”孔令连忙摆手。
“对,分内之事,不值得!”孔佥附和道。
“二位兄弟谦虚了,”信又询问一声,“信还不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只记得是被北堂问阴了……”
“这还得是我……”孔佥刚洋洋得意开口,被孔令眼神瞪了一下,便改口道,“大哥神机妙算,让我大哥来解释一番。”
“事情是这样的,我料到信大人会有麻烦,所以跟过来想帮忙,结果半路失足……额发现了一个地道……”
……
原来孔令二人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秘道,应该是无心寺存在的时候所挖,到内部空间就变大了起来,后来触动了什么机关,才导致顶上洞口打开了,李渊也是他们发现信之后,才去镇主府喊来的。
“信大人掉下来的地方本来有一眼潭水的,我们刚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观察了一会儿,这水位突然就下降,最后就没了,然后就看见信大人了,对了,”孔令指了指信身后,“那还有个人像,刚才还发光呢,现在灭了。”
人像?
信转身看去,那人像头顶光秃秃的,盘坐在地,脖子上缠着佛珠,双手合十,他震惊无比,这不就之前那白茫茫空间里的僧人吗?
信迈步来到人像旁边,发现这僧人皮肤细腻,和真人一模一样,脖子上的佛珠刻着二字——悟心。
“悟心,悟心……”信默念着这两个字,眼前僧人面带微笑,看起来面容极为安详,却已然没有呼吸,像一具安静的尸体。
悟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那场梦,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信,”李渊突然开口,“之前洪老头说你是深重剧毒的,只是毒性却在被逐渐中和,实在是奇怪啊。”
闻言,信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起自己被那暗中偷袭之人砍中一刀,按理来说即便侥幸逃脱也是必死无疑。
是和你有关吗,悟心?
信看着僧人,后者姿态依旧,双目轻闭,面色安详。
信弯下腰,向其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