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咆哮过后,依然是深深的绝望。
看了眼远处的李渊,以及那道魔障,公孙彦叹了口气。
再次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少女在不远处,僵硬地停下脚步,其目光一片空洞,没有丝毫的神采。
“阿离,阿离!”
公孙彦的呼唤,并没有起到作用,少女对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充耳不闻。
男人只得回头,血丝布满眼球,将其中的疯狂压向狱:
“你,做了什么?!”
后者的目光变得饶有兴趣起来,面对公孙彦的质问,他只是不紧不慢,端详着自己的锋利魔爪。
“本尊做了什么,难道要向你汇报不成?”他冷笑一声,淡淡开口,“时间有限,若是本尊失去耐心,你们便一个都活不了。”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公孙彦明白,眼前魔族,在催促自己。
“老夫的选择,你应该明白。”他深吸一口气,道:“给我一点时间。”
“桀桀……”
思索片刻,狱嗤笑一声,他当然明白,男人做出的选择。
又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戏码。
但如果,让你心中的家人,来终结你的性命,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桀桀……
狱面上笑容尽是阴森,道:“那便,给你一些时间。”
闻言,公孙彦回头,再次看向阿离。
望着其脸上的伤口,身为父亲,他只有心疼。
他想亲手将狱杀掉,奈何实力不够。
[“为什么爹懂那么多故事?阿离还要听上次的,后来怎么样啦?”]
“没错……”公孙彦笑了,“阿离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是你的家人,一直都是。”
何为人?何为魔?
也许只是弱者和强者之间的狩猎游戏。
那么何为输赢?
公孙彦不清楚,他转身,看向身后的狰狞血影,眯起双眼。
那两个老小子说得很对,只不过是,先死和后死的区别罢了。
“桀桀……这就,准备好了?”
公孙彦点点头,面不改色,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没有丝毫胆怯。
若是用他的命,去换阿离的命,那他无话可说。
“父母,总是给孩子新的生命。”
“阿离,爹不算你的亲生父亲,今日,便用自己的命,补偿你吧。”
狱冷笑一声,道:“本尊真是不明白,就连一个半妖半魔的异种,也能被你当成亲人?”
“即便在魔族,这种杂碎,也只是炮灰而已……”
“住口!你懂什么?!”公孙彦冷眼注视着他,寒声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谁知狱脸上笑容更加放肆,其上猩红魔雾激荡不已:
“蠢货,本尊可没说,是由本尊亲自动手!”
闻言,公孙彦面色一变,正想开口说话,背心处突然一阵剧痛。
那是尖锐利器,刺进身体的感觉。
“如何,被‘家人’杀死的感觉,怎么样?”
狱笑容越发狰狞,他仿佛看到,男人痛苦的内心。
前方,公孙彦身体痉挛,口中鲜血不断流出,心脏被利刃贯入,即便没有完全贯穿,他也已经命不久矣。
目光死死盯着眼前魔族,他终究低估了狱的狠毒。
狱猜错了,死在亲人手中,不会对公孙彦造成丝毫伤害。
他只是担心,这一切,阿离能否感知得到。
狱脸色突然发生些微的变化,他发现少女竟然开始违抗他所下的指令,其自身的那抹意志,变得十分顽强,开始和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这怎么可能?!”
狱目光略微阴沉,明明只是弱小到几点的意志,如何能有挣脱的迹象?
背心处,失去了知觉。
公孙彦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挣扎。
在他的感觉中,身后那抹锋利似乎失去了后继之力,停在其心脏中,不再寸进。
他挣扎着转过脑袋,少女不知何时,将匕首松开,呆滞的眼神不断变化,似乎就要清醒过来。
公孙彦转身,伸手挡住阿离双眼。
不能让阿离看见,自己是死在她的手中。
“阿离,这不怪你,这不怪你……”
“是狱,是狱啊……”
声音戛然而止,魔雾带着血花在天地间崩散,天上的血海,又壮大了一分。
原地,少女面孔依旧僵硬,那一双目光中,依然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聒噪!”狱头顶双角的猩红之色,愈发深厚。
解决了公孙彦,如今便只剩下两人。
李渊趴在地上,甚至没有力气从地面站起。
“他们都死了,接下来,便到你了。”狱的身影闪动,瞬间出现在其面前,他低头看着李渊,目光居高临下,“等你们全部死了,剩下的,就是后面这些,你所心念着的镇民了。”
李渊艰难抬起脑袋,看向魔障的方向。
“老家伙,这时候了,你还指望他?”见状,狱冷笑一声,“也罢,本尊便将他放出来。”
“本尊倒要看看,事到如今,你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绝望,便是要彻底一点,才有趣啊!桀桀……”
随着他话音落下,魔障便重新化作浓浓猩红魔雾四散飞去,露出其中,筋疲力竭的少年。
在这段时间之中,信不断调用赤曦中的力量,对魔障疯狂发出斩击,然而不知道那狱究竟强到何种境地,这次的魔障竟比之前的屏障都要坚固得多。
即便他拼尽全力一直挥砍,也无济于事。
而如今,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魔障竟然自行消散。
他大口喘息,打算抓紧时间回复体力,然而刚刚抬起目光,眼前景象便将他狠狠震慑在原地。
除了李渊之外,之前熟悉的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不远处,阿离不知何时来到了战场,呆滞地站立在原地。
他挣扎起身,头顶的血海撒下无数猩红薄雾,将附近的一切笼罩。
“这是……”
“究竟,发生了什么……”
脑海里逐渐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被困在魔障里的时候,狱将其他人,全部杀了。
不,不是想法,是事实。
信见过那道血海,实际上,他见过比那庞大千万倍的血海。
魔族将屠杀所得的所有血肉,汇聚在一处,形成血海,最后将其全部化作魔气,吸入体内。
这片血海,便是,如此形成的吗……
“都死了……”
一起来讨伐魔狱的众人,在他被困的期间,全部丧生,化作头顶血海。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前方依然还有几人的身影。
看见孔令孔佥并排,与李学武,以及三位家主一起,站在那里。
猛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眼前模糊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信调转目光,看着前方的猩红血影。
为什么他们所有人拼尽全力、搭上性命,都无法奈何眼前这该死的魔族?!
信看向半空,羿依旧在和深渊巨眼所对峙。
虽然羿背对着他,但信依然感受到无尽地悲鸣。
曾经的光明神,如今也只剩下周身的悲鸣而已。
信看向天空,目光穿过血海,穿过魔雾,直达星空。
难道世间当真存在命运,注定了他们的灭亡吗?
“桀桀……”
狱十分满意少年的反应,就是这样无助、无力、无奈,才算有趣啊。
狱的笑声,彻底将信的愤怒点燃。
他面色冰冷下来,手中赤曦再次泛起红光。
[“信大人武功盖世,我二人不敢忤逆,前面多有得罪,我们回去痛定思痛,已经幡然醒悟,前来给大人道歉!”]
[“不敢不敢!我二人只是仰慕信大人,想要跟着大人学个一招半式,好聊保自身,行侠仗义。”]
少年眼角泛起泪光,内心仿佛一团火在燃烧,要将他整个身体撑破。
[“这么久以来,真是,承蒙关照了!”]
曾经有两个人,在镇口,要拜他为师。
冬日的寒夜,同样是在镇口,两人向他致谢,与告别。
“什么命运,什么魔族!”
“我,不服啊!”
赤曦上,灼热酝酿到极致,少年怒吼着,提剑朝狱砍来。
前方,面对这般攻击,狱却是面无表情。
“给我,死!”赤曦斩在狱胸膛,却再也无法寸进。
猩红和深紫掺杂的魔爪化掌,捏住信的脑袋,将其提在半空。
少年拼命挣扎,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本尊透支本源魔气,如何还能被你所伤?”狱狰狞面孔冰冷无比,满眼皆是淡漠,“既然你如此恨魔,便尝尝本尊的本源魔气,对你们人类来说,这可不亚于剧毒。”
“在无比的痛苦中,变成魔,接着死去。”
“便是对你最好的惩罚。桀桀……”
“老东西,你看好了,之后,这便也是你的下场!”
狱看了李渊一眼,冷笑不止,漆黑魔气夹杂着极深的猩红,就这样沿着他的手臂,灌入信体内。
后者身体顿时一阵抽搐,皮肤开始发黑溃烂,同时整个身躯都朝魔转变。
疼痛直达灵魂深处,这是生命本源的改变。
身体在难以承受的痛苦中崩溃,在完全转变为魔之前死去。
这便是,本源魔气入人体的下场。
与魔功所得普通魔气,简直天差地别。
狱松开手掌,任凭少年掉落在地面,疯狂蜷曲身体。
额头两边开始有两角突出,刺破皮肤。
血液顺着伤口流出,紧接着便瞬间凝固,结出深紫色的痂。
少年的身上,竟如此阴冷。
皮肤下,宛如有无数拥有锋利口器的小虫,在疯狂噬咬。
骨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动,这是,蚀骨之痛。
少年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丝惨叫。
“看样子,你还能承受住更极致的痛苦。”狱面色讶然,目光多出一丝兴奋,他没想到少年竟没有立即死去,反而还在挣扎。
“若是让两种不同的本源魔气,在你体内碰撞,会发生什么?”
“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