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色原无色,空空亦非空。
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劳说梦。
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
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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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万物原本没有固定的形态,空幻的境界也并非绝对的虚空。
安静喧哗、言语沉默本质上是相同的,如同在梦里又何必费力去说梦。
有用之中存在无用,无功之中进行施功。
就如同果子成熟自然变红,不要问如何去修炼种植。
话说唐僧师徒,施展法力,阻挡住了那布金寺的僧人。
僧人见黑风过去,不见他们师徒,认为是活佛降临凡间,磕头返回,这里暂且不提。
他们师徒西行,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
清和天气爽,池沼芰荷生。
梅逐雨馀熟,麦随风里成。
草香花落处,莺老柳枝轻。
江燕携雏习,山鸡哺子鸣。
斗南当日永,万物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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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爽和暖的天气宜人,池塘里菱荷生长。
梅子随着雨后成熟,麦子在风中长成。
草香花谢之处,黄莺衰老柳枝轻柔。
江燕带着幼雏学习飞翔,山鸡哺育幼子鸣叫。
北斗星在正南时白天漫长,万物都显现出光明,说不尽那早晚的饮食住宿,转过山涧寻找山坡。
在那平安的路上,行走了半个月,前边又看到一座城垣临近。
三藏问道:
“徒弟,这又是什么地方!”
行者说:
“不知道,不知道。”
八戒笑道:
“这条路是你走过的,怎么说不知道!”
“倒是又有些蹊跷。”
“故意推脱不认识,捉弄我们呢。”
行者说:
“这呆子完全不明白事理!”
“这条路虽然走过几遍,那时只在九霄天空中,驾着云来,驾着云去,何曾落到此地?”
“事情不关乎自己,查问它做什么,所以不知道。”
“哪里有什么蹊跷,又怎么捉弄你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边,三藏下马,过了吊桥,直接走进门里。
长街上,只见走廊下坐着两个老头在交谈。
三藏叫:
“徒弟,你们在那街心站住,低着头,不要放肆,等我去那走廊下问个地方。”
行者等人果然依照他的话站住,长老走近合掌叫道:
“老施主,贫僧问候了。”
那两个老人正在那里闲聊谈论,说什么兴衰得失,谁圣谁贤,当时的英雄事业,如今在哪里,实在可以说是深深叹息,忽然听到有人问候,随即回礼道:
“长老有什么话说?”
三藏说:
“贫僧是从远方来拜谒佛祖的,刚到宝地,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名,哪里有向善的人家,可以化斋一顿?”
老者说:
“我们这里是铜台府,府后面有一个县叫做地灵县。”
“长老要是想吃斋,不必化缘,过了这个牌坊,南北街,坐西朝东的,有一个虎坐门楼,那是寇员外家,他家门前有个万僧不阻的牌子。”
“像您这样的远方僧人,尽管享用。”
“去!去!去!别打断我们的话头。”
三藏谢过,转身对行者说:
“这里是铜台府地灵县。那两个老人说:‘过了这个牌坊,南北街,朝东的虎坐门楼,有个寇员外家,他家门前有个万僧不阻的牌子。’让我到他家去吃斋呢。”
沙僧说:
“西方是佛家之地,真的有斋僧的。”
“这里既然是府县,不必查验通关文牒,我们去化些斋饭吃了,就好赶路。”
长老和三人在长街上慢慢走,又引得街市上的人,都惊惊恐恐,猜疑不定地围绕着观看他们的相貌。
长老吩咐闭紧嘴巴,只叫
“别放肆!别放肆!”
三人果然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转过拐角,果然看见一条南北大街。
正走着,看到一个虎坐门楼,门里边影壁上挂着一块大牌,写着“万僧不阻”四个字。
三藏说:
“西方佛地,贤能的人和愚笨的人都没有欺诈虚伪。”
“那两个老人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到这里果然如他们所说。”
八戒粗俗,就要进去。
行者说:
“呆子先等等,等有人出来,问清楚情况,再进去才好。”
沙僧说:
“大哥说得有道理,恐怕一时不分内外,惹施主烦恼。”
在门口停下马匹和行李。
不一会儿,有个仆人出来,提着一把秤,一只篮子,猛然看见,吓得丢了,倒跑进去报告:
“主公!外面有四个模样奇特的僧家来了!”
那员外拄着拐杖,正在天井中闲逛,嘴里不停地念佛,一听到报告,就丢了拐杖,出来迎接,看到他们四人,也不怕他们容貌丑恶,只叫:
“请进,请进。”
三藏谦逊有礼,一起都进去。
转过一条巷子,员外引路,到了一座房子里,说道:
“这上面的房屋,是招待老爷们的佛堂、经堂、斋堂,下面的,是我弟子老小居住的。”
三藏称赞不停,随即拿了袈裟穿上拜佛,举步走进大堂观看,只见那:
香云叆叇,烛焰光辉。
满堂中锦簇花攒,四下里金铺彩绚。
朱红架,高挂紫金钟;
彩漆檠,对设花腔鼓。
几对幡,绣成八宝;
千尊佛,尽戗黄金。
古铜炉,古铜瓶,雕漆桌,雕漆盒。
古铜炉内,常常不断沉檀;
古铜瓶中,每有莲花现彩。
雕漆桌上五云鲜,雕漆盒中香瓣积。
玻璃盏,净水澄清;
瑠璃灯,香油明亮。
一声金磬,响韵虚徐。
真个是红尘不到赛珍楼,家奉佛堂欺上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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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如云般浓密,烛火闪耀着光辉。
整个殿堂中鲜花簇拥,四周布满了绚丽的金色装饰。
朱红色的架子上,高高地挂着紫金钟;
彩色漆制的灯架,相对摆放着花腔鼓。
几对幡旗,绣成了八宝的图案;
上千尊佛像,全都镶嵌着黄金。
古铜制的香炉,古铜制的花瓶,雕漆的桌子,雕漆的盒子。
古铜炉内,时常不断地飘出沉香和檀香的香气;
古铜瓶中,常常有莲花呈现出奇异的光彩。
雕漆桌上五彩祥云鲜明,雕漆盒中堆积着香瓣。
玻璃盏中,净水清澈透明;
琉璃灯里,香油明亮闪烁。
一声金磬敲响,声音悠扬舒缓。
这真的是红尘无法抵达的珍贵楼阁,家中供奉的佛堂胜过了上等的寺庙。
长老净了手,拈了香,叩头拜完,却转身回来给员外行礼。
员外说:
“先等等!请到经堂中相见。”
又看到那:
方台竖柜,玉匣金函。
方台竖柜,堆积着无数经文;
玉匣金函,收贮着许多简札。
彩漆桌上,有纸墨笔砚,都是些精精致致的文房;
椒粉屏前,有书画琴棋,尽是些妙妙玄玄的真趣。
放一口轻玉浮金之仙磬,挂一柄披风披月之龙髯。
清气令人神气爽,斋心自觉道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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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形的台案和竖立的柜子,玉制的匣子和金质的函套。
方台竖柜,堆积着数不清的经文;
玉匣金函,收藏存放着众多的简札。
彩色漆制的桌子上,有纸墨笔砚,都是些精致美妙的文房用具;
椒粉屏风前面,有书画琴棋,全都是些奇妙玄奥的真正意趣。
放置着一口轻玉浮金的仙磬,悬挂着一柄迎风披月的龙髯。
清新的气息让人精神爽快,心清意净自觉道心悠闲。
长老到这里,正要行礼,那员外又搀扶住说:
“请放宽佛衣。”
三藏脱了袈裟,才和长老相见,又请行者三人相见,又叫把马喂了,行李安置在廊下,这才询问起居情况。
三藏说:
“贫僧是东土大唐的钦差,前往宝地拜谒灵山见佛祖求取真经的。”
“听说您府上敬重僧人,所以特地拜见,求一顿斋饭就行。”
员外脸上露出喜色,笑吟吟地说:
“弟子贱名寇洪,字大宽,虚度了六十四岁。”
“从四十岁起,许愿斋僧一万,才能够圆满。”
“如今已经斋了二十四年,有一本斋僧的账目。”
“连日没事,把斋过的僧人名算一算,已经斋过九千九百九十六位,只差四位,不能圆满。”
“今天正巧天降老师四位,补足了万僧的数目,请留下尊名,好歹宽住一个多月,等做完圆满,弟子派轿马送老师上山。”
“这里到灵山只有八百里路,确实不远。”
三藏听了,十分欢喜,都暂且答应了,这里暂且不提。
他家的几个小家僮,往宅院里搬柴打水,取米面蔬菜,整治斋饭供品,忽然惊动了员外的妻子问道:
“是哪里来的僧人,这么着急?”
僮仆说:
“刚有四位高僧,爹爹问候他们的情况,他们说是东土大唐皇帝派来的,前往灵山拜谒佛祖爷爷,到我们这里,不知道有多少路程。”
“爹爹说是天降的,吩咐我们赶快准备斋饭,供养他们。”
那老妇人听说也高兴,叫丫鬟:
“拿衣服来我穿,我也去看看。”
僮仆说:
“奶奶,只能看一位,那三位看不得,模样丑得很哩。”
老妇人说:
“你们不知道,只要模样丑陋,古怪清奇,必定是天人下界。”
“快先去告诉你爹爹知道。”
那僮仆跑到经堂对员外说:
“奶奶来了,要拜见东土来的老爷哩。”
三藏听见,立即起身离座。
话还没说完,老妇人已经到了堂前,抬眼看到唐僧相貌轩昂,风姿英伟。
转头看到行者三人模样不一般,虽然知道他们是天人下界,却也有几分害怕,朝上跪拜。
三藏赶忙还礼说:
“有劳菩萨错敬。”
老妇人问员外说:
“四位师父,怎么不一起坐?”
八戒撅着嘴说:
“我们三个是徒弟。”
噫!他这一声,就像深山虎啸,那老妇人更加害怕了。
正说着,又见一个家僮来报告:
“两位叔叔也来了。”
三藏急忙转身看时,原来是两个年轻的秀才。
那秀才走上经堂,对长老俯身下拜,慌得三藏急忙还礼。
员外上前拉住说:
“这是我的两个小儿子,名叫寇梁、寇栋,在书房里读书刚回来,来吃午饭,知道师父到来,所以来拜见。”
三藏高兴地说:
“贤良啊!贤良啊!正是想要高门大户必须行善,要想儿孙好就得读书。”
两个秀才向父亲问道:
“这位老爷是从哪里来的?”
员外笑着说:
“来路很远,是南赡部洲东土大唐皇帝派到灵山拜谒佛祖爷爷取经的。”
秀才说:
“我看《事林广记》上,天下只有四大部洲。”
“我们这里叫做西牛贺洲,还有个东胜神洲。”
“想来南赡部洲到这里,不知道走了多少年月?”
三藏笑着说:
“贫僧在路上,耽搁的日子多,赶路的日子少。”
“经常遭遇狠毒的妖魔,历经千辛万苦,多亏我三个徒弟保护,一共经过了十四个寒暑,才到达宝地。”
秀才听了,称赞不停道:
“真是神僧!真是神僧!”
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小的来请道:
“斋饭已经摆好,请老爷进斋。”
员外让妻子和儿子回房,他却陪着四众进斋堂吃斋。
那里布置得整齐,只见:
金漆桌案,黑漆交椅。
前面是五色高果,俱巧匠新装成的时样。
第二行五盘小菜,第三行五碟水果,第四行五大盘闲食。
般般甜美,件件馨香。
素汤米饭,蒸馒头,辣辣爨爨热腾腾,尽皆可口,真足充肠。
七八个僮仆往来奔奉,四五个庖丁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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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漆桌案,黑漆交椅。
前面是五色的高档果品,都是巧匠新做成的时新样式。
第二行是五盘小菜,第三行是五碟水果,第四行是五大盘零食。
样样甜美,件件馨香。
素汤米饭,蒸卷馒头,热热乎乎腾腾,都很可口,确实能填饱肚子。
七八个僮仆来回奔走侍奉,四五个厨师不停手。
你看那盛汤的盛汤,添饭的添饭,一来一往,真像流星赶月。
这猪八戒一口一碗,就像风卷残云,师徒们尽情享用了一顿。
长老起身对外员谢了斋饭,就想赶路。
那员外拦住说:
“老师,放心住几天。”
“常说,开头容易结尾难。”
“只等我做完圆满,才敢送您启程。”
三藏见他心意诚恳,没办法只好住下了。
早早经过了五七遍早晚,那员外才请了本地应佛的僧人二十四位,操办圆满的道场。
众僧们写经做法有三四天,选定良辰,开启佛事,那里和大唐的世情一样,倒是:
大扬幡,铺设金容;
齐秉烛,烧香供养。
挡鼓敲铙,吹笙捻管。
云锣儿,横笛音清,也都是尺工字样。
打一回,吹一荡,朗言齐语开经藏。
先安土地,次请神将。
发了文书,拜了佛像。
谈一部《孔雀经》,句句消灾障;
点一架药师灯,焰焰辉光亮。
拜水忏,解冤愆;
讽《华严》,除诽谤。
三乘妙法甚精勤,一二沙门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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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扬起幡旗,布置展示金色的佛像;
一起拿着蜡烛,烧香供奉。
敲挡鼓,击铙钹,吹笙管,捻乐管。
云锣儿,横笛的声音清脆,也都是合乎音律的声调。
演奏一阵,吹奏一番,高声整齐地念诵开启经藏。
先安置土地神,接着邀请神将。
发布了文书,礼拜了佛像。
谈论一部《孔雀经》,每一句都能消除灾障;
点燃一架药师灯,火焰光芒辉煌明亮。
举行拜水忏仪式,解除冤仇罪过;
讽诵《华严经》,消除诽谤之罪。
对三乘妙法非常勤奋修习,一众沙门都是一样虔诚。
这样做了三个昼夜,道场结束。
唐僧想着雷音寺,一心要走,又辞别道谢。
员外说:
“师父辞别这么急切,想必是连日佛事繁忙,多有怠慢,有怪罪的意思。”
三藏说:
“多日打扰您府上,不知如何报答,怎敢说怪罪!”
只是当时圣君送我出关,问几时能回来,我就错误回答三年能回,没想到在路上耽搁,如今已经十四年了!
取经不知有没有结果,等到回去又得十二三年,岂不违背圣旨?
罪责怎能担当!
希望老员外让贫僧前去,等取得真经回来,再到府上久住些时日,有什么不行!”
八戒忍不住高声叫道:
“师父太不随人愿!不近人情!”
“老员外大家巨富,许下这样斋僧的愿望,如今已经圆满,何况留得如此真诚,应该住上一年,也没关系,只管要走是为什么?”
“放着这样现成的好斋饭不吃,却往别人家化缘!”
“前面有你什么老爷、老娘家人啊?”
长老大声呵斥道:
“你这蠢东西,只知道吃,更不管回向的因果,正是那在槽里吃食,在胃里挠痒的畜生!”
l你们既然要贪恋这嗔怒痴迷,明天等我自己去吧。”
行者见师父变了脸色,立即揪住八戒,照着头打了一顿拳,骂道:
“呆子不知好歹,惹得师父连我们都怪罪了!”
沙僧笑道:
“打得好!打得好!就这么不说话,还惹人嫌,况且还插嘴!”
那呆子气呼呼地站在旁边,再不敢说话。
员外见他们师徒生气,只得满脸陪着笑道:
“师父别焦急,今天暂且多包容一下,等明天我准备些旗鼓,请几个邻里亲戚,送你们启程。”
正说着,那老妇人又出来说:
“老师父,既然到了家里,不必苦苦推辞。”
“现在到了几天了?”
三藏说:
“已经半个月了。”
老妇人说:
“这半个月算我员外的功德,老身也有些针线钱,也愿意斋供老师父半个月。”
话没说完,寇栋兄弟又出来说:
“四位老爷,我父亲斋僧二十多年,更不曾遇到好人,如今有幸圆满,四位降临,确实是蓬屋生辉。”
“学生年纪小,不知道因果,常听说有句话,公公修行公公得,婆婆修行婆婆得,不修行就不得。”
“我父亲母亲各自想要奉献心意,正是各自求得些因果,何必苦苦推辞?”
“就是我们兄弟,也省得有些学费钱,也只希望供养老爷半个月,然后才送行。”
三藏说:
“令堂老菩萨的盛情,已经不敢领受,怎么又承蒙贤昆玉的厚爱?”
“绝对不敢领受。”
“今天一定要起身,千万不要怪罪,不然,长久违背钦定的期限,罪责不容饶恕啊。”
那老妇人与两个儿子见他执意不停,就生起气来说:
“好意挽留他,他这么固执要走,要走就走吧!”
“只管啰嗦什么!”
母子于是转身进去。
八戒忍不住开口,又对唐僧说:
“师父,不要太过分了。”
“常说,留下来,落埋怨。”
“我们暂且住一个月,满足了他母子的心愿也好啊,只管这么急干什么?”
唐僧又呵斥了一声喝道,那呆子就自己把嘴打了两下说:
“啐!啐!啐!”
说道:
“别多话!又出声了!”
行者与沙僧唏嘘地在一边笑。
唐僧又责怪行者说:
“你笑什么?”
随即捻诀要念紧箍儿咒,慌得行者跪下说:
“师父,我不曾笑,我不曾笑!千万不要念,不要念!”
员外又看到他们师徒逐渐生起嫌隙,再也不敢苦苦挽留,只说:
“老师不必吵闹,准于明天早上给你们送行。”
于是出了经堂,吩咐书办,写了一百多个简帖,邀请邻里亲戚,明天早上奉送唐朝老师西行;
一边又叫厨师安排饯行的筵宴;
一边又叫管事务的做二十对彩旗,找一班吹鼓手乐人,到南来寺里请一班和尚,到东岳观里请一班道士,限定明天巳时,各项都要准备整齐。
众执事领命去了,不多时,天又晚了。
吃了晚斋,各自回房休息,正是那:
几点归鸦过别村,楼头钟鼓远相闻。
六街三市人烟静,万户千门灯火昏。
月皎风清花弄影,银河惨淡映星辰。
子规啼处更深矣,天籁无声大地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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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归鸦飞过别的村庄,楼头的钟鼓远远传来声音。
六街三市人烟安静,万户千门灯火昏暗。
月光明亮风儿清爽花儿弄影,银河惨淡映照星辰。
杜鹃啼叫之处更深夜了,天籁无声大地安谧。
当时三四更天,各管事的家僮,都早早起来,购置办理各项物件。
你看那办筵席的厨房忙碌,准备彩旗的堂前喧闹。
请僧道的两脚奔波,叫鼓乐的一声急喊,送简帖的东奔西跑,准备轿马的上呼下应。
这半夜,一直吵闹到天亮,将近巳时前后,各项都完成了,也只是有钱就能做到。
却说唐僧师徒早起,又有那一班人供奉。
长老吩咐收拾行李,准备马匹。
八戒听说要走,又努嘴胖唇,唧唧哝哝,只得收拾衣钵,扛起高肩担子。
沙僧刷洗马匹,套上鞍辔伺候。
行者将九环杖递给师父手里,他将通关文牒的引袋儿,挂在胸前,只是都要一起走。
员外又把他们请到后面的大厂厅内,那里面又布置了筵宴,比起斋堂里招待的更是不同。
只见那:
帘幕高挂,屏围四绕。
正中间,挂一幅寿山福海之图;
两壁厢,列四轴春夏秋冬之景。
龙文鼎内香飘霭,鹊尾炉中瑞气生。
看盘簇彩,宝妆花色色鲜明;
排桌堆金,狮仙糖齐齐摆列。
阶前鼓舞按宫商,堂上果肴铺锦绣。
素汤素饭甚清奇,香酒香茶多美艳。
虽然是百姓之家,却不亚王侯之宅。
只听得一片欢声,真个也惊天动地。
~~~~
帘幕高高挂起,屏风围绕四周,正中间,挂着一幅寿山福海的图;
两边,陈列着四轴春夏秋冬的景。
龙文鼎内香气飘拂,鹊尾炉中瑞气产生。
看盘中簇拥着彩饰,宝妆花各色鲜明;
排桌上堆满了金银,狮仙糖整齐排列。
阶前的鼓乐按照宫商之律,堂上的果肴铺展锦绣。
素汤素饭很是清奇,香酒香茶非常美艳。
虽然是百姓之家,却不亚于王侯的宅邸。
只听到一片欢笑声,真的是惊天动地。
长老正与员外行礼。
只见家僮来报:
“客人都到了。”
却是那请来的左邻、右舍、妻弟、姨兄、姐夫、妹丈,又有那些同道的斋公,念佛的善友,一起都向长老礼拜。
礼拜完毕各自依次坐下,只见堂下面鼓瑟吹笙,堂上边弦歌酒宴。
这一席盛宴,八戒留心对沙僧说:
“兄弟,放开胸怀放量吃些。”
“离开了寇家,再没有这么丰盛的东西了!”
沙僧笑道:
“二哥说的什么话!”
“常言说,珍奇美味众多,一饱就行。”
“只有私人的道路,哪有私人的肚子!”
八戒说:
“你也太不行!不行!我这一顿尽情吃饱了,就是三天也急忙不会饿。”
行者听见说:
“呆子,别撑破了肚子!现在要走路啦!”
话没说完,太阳快到中午了,长老在上举起筷子,念起揭斋经。
八戒慌了,拿过添饭的,一口一碗,又丢了大概有五六碗,把那馒头、卷儿、饼子、烧果,不分好坏,满满地笼了两袖,才跟着师父起身。
长老谢了员外,又谢了众人,一同出门。
你看那门外摆着彩旗宝盖,鼓手乐人。
又看见那两班僧道才来,员外笑道:
“各位来迟了,师父走得急,来不及奉斋,等回来再感谢吧。”
众人互相谦让道路,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都让长老四人前行。
只听得鼓乐喧闹震天,旗幡遮蔽了太阳,人烟聚集,车马拥挤,都来看寇员外迎送唐僧。
这一场富贵,真胜过珠围翠绕,确实不亚于锦帐藏春!
那一班僧人,打一套佛曲;
那一班道士,吹一道玄音,都送出府城之外。
走到十里长亭,又准备了饭菜和酒浆,举着杯子拿着盏,相互饮酒告别。
那员外还是不忍分别,含着泪说:
“师父取经回来,一定到我家再住几天,来满足我寇洪的心。”
三藏感激不尽,不停地道谢说:
“我如果到灵山,能够见到佛祖,首先表明员外的大功德。”
“回来时一定登门叩谢,叩谢!”
说着话,不知不觉又走了二三里路,长老恳切拜别,那员外又放声大哭转身回去。
这正是:
“有愿斋僧归妙觉,无缘得见佛如来。”
暂且不说寇员外送到十里长亭,和众人一起回家。
却说他师徒四人,走了四五十里的路,天色将晚。
长老说:
“天晚了,在哪里借宿?”
八戒挑着担,努着嘴说:
“放着现成的茶饭不吃,清凉的瓦屋不住,却要走什么路,像抢丧丢魂似的!”
“像今天这么晚,如果下起雨来,那怎么办!”
三藏骂道:
“泼孽畜,又来抱怨了!”
“常说,长安虽好,但不是长久留恋的地方。”
“等我们有缘拜了佛祖,取得真经,那时回到大唐,奏明主公,让你在御厨里的饭,任凭你吃上几年,撑死你这孽畜,让你做个饱鬼!”
那呆子吓得暗暗发笑,不敢再说话。
行者举目远望,只见大路旁有几间房屋,急忙请师父说:
“在那里歇息,在那里歇息。”
长老到跟前,看到是一座倒塌的牌坊,牌坊上有一块旧匾,匾上有褪色积尘的四个大字,乃是“华光行院”。
长老下了马说:
“华光菩萨是火焰五光佛的徒弟,因为剿灭毒火鬼王,被降了职,化作五显灵官,这里一定有庙祝。”
于是一起进去,只见廊房都倒塌了,墙壁都倾斜了,更不见人的踪迹,只有一些杂草丛生。
想要抽身出来,没想到天上黑云盖顶,大雨倾盆。
没办法,就在那破房子下面,找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把身体躲避起来。
安静无声,不敢大声说话,担心有妖邪察觉。
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苦苦熬了一夜没有睡觉。
咦!真的是:
好到极点又生变,快乐之处又遇悲。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