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第一天就意味着高中时代的校园生活彻底结束了,青春没有不散的筵席,但班级群仍然存在于那个角落,八班全体成员还没彻底解散。
不管他们身处何方,他们依然还是个集体。
班里闹腾的积极分子在群里艾特上号登游戏,明目张胆显摆放假有多狂傲与放飞自我,生怕人家不知道一样。
放暑假大家各自回家消遣时间的快乐,群里有人提出聚一餐散伙饭。
有人提出这个建议也没人反驳,意见达成共识的倒有不少人,聚一聚也没什么不好的。
为了聚聚这顿餐,群里的消息没断过联系,谈论了大半天才一锤定音把地点定在学校附近的美食街的某家饭馆,仿佛是在追忆往事。
八班散伙饭来了大半个班的人,只有个别几个没来,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法子将江建辉和吴主任给请过来了。
上一次能这么热闹还是在高二运动会结束后的欢庆上。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夏清衍和谢乾来得迟,他们把包间挤得热热闹闹的,边等人员满席边和边上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谢乾走上前说:“这么热闹啊。”
“你俩总算是来了,”朱阳说,“太慢了,还以为你俩不来了呢。”
“这么热闹的地方怎么可能缺我俩,”谢乾找到位置坐下,“更何况只要有你们在简直趣味无穷。”
“江总和吴主任怎么还没来啊,”刘铭聪往门外看了几眼说,“该不会给忘了吧。”
“也不是不可能,”朱阳说,“你打电话催催。”
江建辉和吴主任到的时候菜也差不多上好了,七八瓶酒大喇喇摆放在桌面上,不搞点酒气氛烧不上来似的。
聚餐上少不了要饮酒,夏清衍特意叮嘱谢乾道:“少喝点,最多喝两杯。”
谢乾看着他:“别这么瞧不起人,好歹要三杯才醉。”
夏清衍也没想到他会顺着自己的话往下答,笑了声:“喝多了会很难受,尤其是你这种酒量不怎么行的。”
谢乾笑着“靠”了声:“兜兜转转还不是说我酒量不行呗。”
“被你自己猜到了。”他说。
吴主任走近观望这场阵势笑骂道:“这帮兔崽子,搞热闹的劲儿足得很。”
“哪有您年少轻狂啊,”谢乾在一旁笑着说,“跟您年少那会儿比我们简直不值一提。”
吴主任放下手里的公文包,看了几眼旁边的江建辉说道:“老江,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我高中那会儿做过的事偷偷告诉这帮兔崽子了。”
“差不多吧。”江建辉也没犹豫。
吴主任瞪了他一眼:“我大抵都猜到了,这帮兔崽子做违纪违规的事跟我当年如出一辙。”
“你自己记得就好。”追忆流年,江建辉轻叹了口气。
“吴主任你还真干过这些事,”谢乾听着来了点兴趣,“我当时还以为江总夸大其词了呢,看您现在的这一身穿得哪像是在违反校规边沿试探的调皮蛋。”
吴主任听到末尾三个字瞪了谢乾一眼。
夏清衍不参与话题,在谢乾旁边默默给他夹菜,帮他挑细小的鱼刺,帮他挑煎炸的瘦肉,帮他细细挑着不吃的配料。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铭聪也道,反正已经毕业了,有嘴就敞开心扉大胆说,“不满您说我对您敬而远之,您做事就一个字绝,一个词精明强干,之前上交的手机差点回不来了,写完检讨书还不给我。”
“就是,”朱阳说,“过去快两年了我也忘不了当时偷回手机被包抓的尴尬场面,好在脸皮长得厚。”
餐桌上哄笑了会儿。
气氛活跃,吴主任难得开句玩笑:“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那就看您自己怎么品的了,”刘铭聪说,“反正现在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了,不在学校我的小日子快活得很。”
这顿饭吃得很尽兴,放下各自的身份与年龄,说说笑笑像是一群玩得要好的朋友。
吃到中途,吴主任公务繁忙接到个电话就走,喝了口啤酒说这顿他请,让大家尽兴吃喝。
班里积极分子打头阵连忙推辞不用,散伙饭是大家的意思,他们两位是被邀请者更加不应该请客。
吴主任走后没多久,江建辉说道:“我有话要说。”
大家默契地安静下来,一块儿看着他。
“从高考结束开始就意味着你们的高中生活也结束了,”江建辉目光扫了扫这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学生,“不管你们今后做什么选择都是成长的历程,是需要勇气和毅力的。”
江建辉顿了顿继续说:“每个成长的阶段都是不同的,你们踏进大学的校门放开宽阔的视野,你们会遇见不同的人,会接受不同的挑战,但老师永远相信你们会成为最好的自己,也永远为你们骄傲,因为你们是最棒的你们。”
“我带过好几届毕业生,目前为止只对你们有深刻的记忆,”江建辉轻叹了口气,又笑道,“因为只有你们带给我很多惊喜和快乐,当然也有些烦恼,不过这都已经成了珍贵的回忆,所以今天我们或许想哭,想笑,想让这顿饭永远吃不完,想让今天永远忘不掉。”
“你们别忘了,人要往前看往前冲,”江建辉眨了眨眼睛说,“时间会磨淡回忆,变得不再那么深刻。”
江建辉说完这么一大堆,原本热火朝天的场面顷刻间冷却下来,餐桌上的每个人情绪或多或少都有所波动。
饭馆里响起的伤感音乐曲调伴着潺潺电流流泻而出拨弄人的心弦,恰如其分地渲染着悲伤。
有几个女生绷不住情绪,手捂着嘴却还是从指缝间泄出几声低低的哭腔,男生多少要点面子各自安抚好情绪。
这几个女生一哭,加上这伤感的音乐萦绕耳边,伤感氛围更加紧绷到极点。
谢乾喝了两杯啤酒,脑子还算不上清醒,他扭头低低喊了一声:“……夏清衍。”
“我在。”夏清衍握住他放在大腿上的手。
“江总职业病又犯了,”刘铭聪眨了眨有些潮意的眼睛,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意,在一旁试图缓和氛围,“话还是这么多。”
“就是,”朱阳边扯纸给许月边说,“话一直都这么多,当语文老师太合适了,大道理小道理通通都讲。”
“道理还分大小,”刘铭聪接上话,“妥妥的人生大道理好吧,句句都是实话,一句都不废话。”
“我就给江总这个。”朱阳毫不吝啬给江建辉竖了个拇指。
大家虽各怀心事但还是傻愣愣笑了,那点小别扭瞬间就被埋没了。
八班集体就是这样,有了几位活跃分子气氛总是轻而易举提上来,为此他们相处了两年也没闹过矛盾与别扭。
江建辉轻轻笑了笑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一向爱参与热闹的谢乾难得没一起瞎闹腾,他起身去了趟厕所。
夏清衍不放心跟了上去,三步并做两步靠近他,伸手握住了他清瘦的手腕。
“夏清衍。”只是一瞬间谢乾就只喊他的名字却不说话。
夏清衍察觉到谢乾的不对劲,轻声问道:“怎么了?”
谢乾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自己面对散场的情绪,略浅的眼眸里覆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透亮清润,仿佛让人一眼就能望穿他心底的所有思绪。
很微妙奇特。
……莫名地让人心疼。
夏清衍抬手轻轻抹了抹谢乾微红的眼尾,那两颗黑痣沾染上了湿意。
他眸光微垂,温声道:“心里很难受?”
谢乾点了点头,过了会儿他道:“八班要散了。”
这顿饭吃得谢乾满身的怅然,喝了两杯啤酒就没再喝了,他怕自己借着酒劲抒情,泪腺发达的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就泪崩了,日后的哪天想想都好尴尬。
这顿“散伙饭”结束了,真真切切就与过往产生隔阂,断了联系。
重新开始重新生活,忽忙的人生总要在各个阶段结交新朋友,适应新的环境,一步步走来掌控自己的未来。
吃完这顿饭后朱阳他们要去消遣假期,谢乾虽没喝多少但脑子隐隐发晕就没一块去闹了。
朱阳他们也不强求,在街角路口各自摆了摆手就分道扬镳了。
“还很难受?”夏清衍问。
谢乾愣愣点了下头,嗓音有一丝闷哑:“有点。”
这种难受的来源不仅是脑子受酒精的影响更多的是心里,他转过几次学校,唯一对这场高中生活放不下去。
两人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看着朱阳他们说说笑笑的背影渐行渐远。
身边的人离离合合是人间常情在所难免的。
纠结于过去常常让人身陷囹圄。
其实……没必要。
他们的友情铁得很,不管过去多久对方身处何方只要一条微信消息,一通电话他们都能聚一聚的。
直到他们最后的那抹衣角在视野里消失,谢乾才收回视线。
身边有路人穿过,夏清衍往谢乾这边靠近时手臂下意识往他腰间搭去,轻声问:“头还很晕?不用扶能不能走?”
“还行,我能走路,”谢乾抬脸看他,眼神略微空灵无采,“别太看不起我,区区两杯啤酒还不至于让我醉成烂泥。”
“说话挺利索的,看样子还保留行动能力。”夏清衍话说得很轻松。
谢乾一脸无语:“对我就不能有点自信吗?”
“不能,我对你在这方面提不起丁点自信。”夏清衍有问有答。
然后又说:“估计你自己也高看了自己。”
行吧,这话说得没毛病。
谢乾磨磨蹭蹭走在他身边,一副不是很想搭理他的模样。
他的醉意不明显,走路的脚步有些虚浮,走得好几步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直接往夏清衍身上撞。
街路上人多,两个男孩子勾肩搭背走了一段路。
夏清衍扶着他说:“刚才那顿饭没吃多少,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放暑假的街路上人很多,尤其是奶茶店和美食店排满了消费者。
夏清衍融进长长的队伍里分外博人眼球,惹得周身的女生躁动不安。
他微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很忙碌,但每过十几秒就扭头朝谢乾那边望去,生怕他被人绑了。
夏日的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扰得人懒洋洋的,浑身都没劲儿。
十几分钟后,谢乾微垂着眼,嘴里咬着吸管,喝着夏日加冰镇暑的奶茶,连脑子都喝清醒了许多。
夏清衍整天都没去兼职,带谢乾逛了大半天,去了好多地方,漫步在空野之下散散心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