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分局门口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门旁,一位正装革履的男子,正叼着金属烟管,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男子个子很高,肩背宽厚,线型腰围,双腿纤长。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碎发,眉毛粗犷,双眸似饥饿的胡狼,及腮的短须更是为他的气质平添几分狂野。
周围行人畏惧于男子不凡的气势,纷纷避让开。男子也不屑于去看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执法局门口。
当看到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出现时,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
“哟!阿韧怎么在这里?”
手提公文包的陈镜,欣喜地向这边挥了挥手,一路小跑了过来。
男子名为桑韧,桑氏集团董事长桑衡的长子,也是桑杰的大哥。
桑韧先是将烟管熄灭,随后从陈镜手中接过公文包,往车后座一丢。
“上车。”
说罢,桑韧率先坐进了驾驶室。
陈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无奈地笑笑,坐进了副驾驶。
“说吧,什么事?”
桑韧握着方向盘,却没有启动汽车。
“我听说,出现了新的连环杀人案,你接下了侦破这起案件的任务。”
陈镜诧异地看着他,刚刚的会议才结束不足三十分钟,桑韧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你知道的,执法局有我们的人。”
桑韧耸了耸肩,而陈镜明悟过后,有些歉意地说道。
“是啊,这个案件很有意思,我想跟进看看。”
“有意思?”
陈镜突然看到,桑韧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了几分。
“你参与小丑案,我不反对。执法官已经在现场提取到了指纹和头发,虽然在信息库中查不到他的信息,但至少说明,罪犯是一个人类。”
“可这些连环杀人案呢?凶手用血腥恐怖的游戏去折磨受害者,还能做到毫无痕迹地清理和改变现场痕迹。”
桑杰猛地转过头,陈镜看到,他的眼中有些血丝。
“你还记不记得,我最害怕什么?”
陈镜愣了愣,但还是回答道。
“是雨夜,它会让你想起祖母死去的那个夜晚。”
出乎陈镜意料的是,桑韧毅然摇了摇头。
“在你离开的这几年,我最害怕的东西,已经改变了。”
“你应该听说过,辛石城的那场风暴。掀起这场风暴的……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网上的人都叫他‘混乱’。”
桑杰一边说着,强壮威猛的身躯,竟像一个脆弱的小男孩一般战栗了起来。
“底层的普通人,只能看到‘混乱’做了什么,不会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究竟代表着什么。”
“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段,不顾忌一切的行事风格。下到三等公民、执法官,上到官员、一等公民!他就像是死亡本身一样,让每个人在他面前都变得平等。”
短暂的颤抖后,桑韧的声音,已经透出些虚弱。
“这种超凡的,宛如神明的力量,已经成为了我的梦魇。我现在才明白,我害怕的不是雨夜,而是我在乎的人,被死亡从这个世界夺走。”
“通过视频,我看过目魇的惨状,也看过孙渺的离奇死亡。而这个戏弄生命的连环杀人案,又让我想起了这些。”
桑韧看着陈镜的眼睛,眼神里有着恳求。
“你太敏感了,阿韧。”
陈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顺着手腕攀上他的前臂。
“如果是另一位执法官接下这个任务,你可能比我更先察觉到案子的线索。但是一牵涉到我,你的心思就乱了。这起案件虽然了无痕迹,却和‘混乱’的手段截然不同。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忧。凶手并非什么超凡的神明,是与你我一样的人类。”
然而,听着陈镜的解释,桑韧眉宇间的忧虑没有丝毫减弱。
“你……是不是又用那种能力了?”
陈镜从小就拥有一种,极为适合执法官的特殊能力,那就是在凶杀案发生的位置,可以通过心灵共鸣与凶手共情,将自己代入凶手的视角,从而复现整个凶杀过程。
这种能力并非因果律,而是陈镜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这种能力的使用,会给陈镜带来极大的心理负担,导致产生各种幻觉。
陈镜通过心灵共鸣提升自己的案件侦破能力,当然也不得不忍受其副作用所带来的强烈痛苦。
面对桑韧的质问,陈镜眸中的光骤然一黯,又很快恢复。
“在乙术城,为了表现自己的培养价值,我确实用过几次。回来之后,我没有再使用。”
桑韧攥住方向盘的手,手指渐渐收缩,指关节被勒得发青。
沉默片刻后,他像是傍晚垂在树梢的云,被不可抗拒的昼夜轮转,弄得精疲力竭。
“只要是你选的,我会支持。”
他痛苦地说出这句话后,从座位下面取出一个档案袋,轻轻放在陈镜的腿上。
“死亡游戏案,出现了一个幸存者。她是我们集团的一名医药销售经理,名叫杨曼。”
陈镜错愕地拿起档案袋,只见里面有几份文件,以及三盘旧款录像带。
关于杨曼的身份,陈镜心照不宣地没有询问。他知道,桑氏集团实则是一个制造贩售迷幻药物的黑道势力,杨曼其实便是其麾下的一名药贩。
经过她手的迷幻药物,不知毒害了多少人和家庭。
“录像带是杨曼带出来的,这一次的游戏有三人参与,另外两人一个是第一分局的一名执法官,性情残暴,曾将一位15岁的少女凌辱至死。”
“另一个人,据调查来自乙兵城星火学会,在去年曾向护送孙渺顾问的首都特勤队,发起过惨无人道的袭击。”
桑韧介绍道,声音也越来越冷。
“这三人都在15天前失踪,凶手将他们囚禁在高速列车站的一间废弃候车厅。杨曼逃出那里时,被我的人发现并带了回来。”
“如果你想见她的话,我可以安排。”
听到桑韧情感愈发淡薄的声音,陈镜莫名地感到揪心。
生在这种家庭,桑韧显然不是会同情他人的性格。而他的语气变冷淡,是因为自己对于案件的执着,让他担忧的同时又什么都做不了。
“谢谢你,韧。”
陈镜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他,并没有去翻看档案袋里的东西,而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桑韧的身上。
被这热切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桑韧刚刚冷下去的脸,骤然渲染上一抹暖红。
他移开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车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事物。
“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支持我,支持我那愚蠢幼稚的执念。”
陈镜眼睑垂下,取下自己的执法徽,用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
“就像小丑说的,这一切,都是神明所创造。秩序与平衡,也源自于神明的无上伟力。有罪孽,便必须有救赎。只不过人类的存在,让二者得以偏离其轨道。”
“集罪孽于一身者,操纵万千普通人遭受苦难替其赎罪。”
“我也许不是什么正直的人,但与这种畸形的救赎对抗,便是我的正义。”
……
桑韧从窗外的未知吸引中拔出注意力,回到陈镜的身上。
“我想做……”
陈镜微微一愣,俊朗的脸也泛起淡淡红霞。
“在车里?要不还是回去吧?”
“嗯……”
……
与此同时,坐在后座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东秋。
“啊?”
一一耸了耸肩,说道。
「你说得对,还是大城市的人玩得花。」
“我不想在这待了,一一。”
「同意。」
他们意见罕见地一致。
跨越空间返回宿舍,东秋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桑杰对于东秋的突然出现,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仿佛东秋刚刚已经跟着他回来了一样。
而东秋,有些无法直视桑杰。
毕竟他的大哥是个……
也不知道是上面还是下面的。
反正不是一般人。
“桑杰,我问你个事呗。”
正在啪啪摁键盘的桑杰,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说。”
东秋纠结了一下,问道。
“你大哥的朋友多么?”
“不多啊,怎么了?”
东秋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躺在床上回味着这份怪异感。
好像接触更多更有趣的生命,会为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生命的意义是否藏匿于门后,尚且需要探索。
但门的开启,的确一定程度上解开了思想的枷锁,让东秋能看到更多东西。
“大城市……真好啊!”
东秋感慨着,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乐理课的课堂上,三人一如既往地来到角落坐下。
对于大部分并不想认真学习的学生来说,教室角落可谓黄金位置,甚至许多人不惜早起也要抢占。
这种另类的竞争,让东秋感到有趣。
尹博低着头玩手机,桑杰趴在桌子上睡觉,而东秋则认真地听着课。
课程进行到一半,中排的位置突然传来阵阵低呼。
紧接着,又是一串倒吸冷气的声音。
“真瘆人!”
“可说是呢!”
东秋看向骚乱的中央,只见一个样貌有些邋遢的男生,正举着自己的手机,为周围人播放着一个视频。
像其他初入新环境的男生一样,他急于彰显自己的独特,便通过论坛加入了星火学会。
星火网络具有独特的筛选机制,能够通过类似研究院心灵端的技术,检测到申请者内心对星火的认同感。因此,这个组织实际上是很难加入的。
大部分想要或声称想要加入星火的人,只是希望能在网上取得一些存在感而已。
毕竟在各种社会问题日益暴露之下,向反抗者声援致意,已经成为年轻人的一种潮流。
而这男生能够通过申请,属实令人意外。
享受着周围人的关注,男生的心思简直要飘起来。
可当他的目光与台上的中年女人对上时,刺骨的寒意顿时冲散了他的骄傲。
砰!
“现在是上课时间!”
她是乐理课的讲师,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平日里经常刁难一些没有背景的学生。由于身份的差距,学生们即使被为难,也是敢怒不敢言。
男生悻悻地缩了缩头,收起手机。
而女人却不依不饶地开始了说教,各种羞辱的词句刺激得男生面红耳赤。
骂了一阵后,女讲师让男生把手机交到讲台上,然后去教室后面罚站。
东秋好奇地眨了眨眼,抹除自己的存在感之后,堂而皇之地走上讲台拿走了手机。
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视频,能让这男生在乐理课上惊呼出声。
属于星火的紫色网页中,视频下方有一段介绍。
一位学者在戊林城不幸遇害,隐藏在其身上的星火影像仪,记录下来了他生前所经历的事情。
东秋点击视频播放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阴暗的房间。房间墙壁由结实的金属板拼凑而成,只有一扇门,以及两个狭窄的金属通道。
这熟悉的布局,让东秋想起了滕树的死亡游戏。
……
房间中央,一个面容阴鹜的男人醒来。
他正是背叛兰德政府加入星火,并向护送孙渺的队伍发起袭击的人。乙兵城执法总局局长,陈绍。
在他坐起来的时候,腰间一根金属丝线被牵动崩断,紧接着沙哑的声音,从天花板上方传来。
“你好,陈绍。我想玩个游戏。”
一阵细微的滴滴声过后,地板打开两个被洞,洞口罩着牢固的铁丝网,左边的洞中有五个被铁链栓在墙壁上的人,右边则只有一个。
他们都戴着某种精密的金属头套,头套牢牢地包裹着头部,两块金属片伸入口腔,抵住了上下颚。
而陈绍的头上,同样戴着这种奇怪的装置。
洞口打开后,洞里的六人也慢慢苏醒。
看清周围的情景后,他们开始慌乱起来。
“你是星火学会的一名学者,以崇高的正义作为信仰。然而在去年,你曾向一支首都特勤队发起袭击,并使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造成了173名执法官的死亡。”
滕树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听上去像是冷漠的机器,却又暗含一丝怒意。
“他们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和你,和星火,和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一样,都是鲜活的生命。无论从何种形态的正义角度出发,你的行为都是有罪的。”
“看到洞里的人了么?左边的人当中,有两名杀人犯、一名强奸犯、一名金融罪犯,以及一个普通人。右边的洞,只有一个普通人。”
随着这句话说完,所有人头上的装置,一齐亮起了绿灯。
“你们所戴着的装置名为下颚撕裂器,一段时间后,你们口中的金属垫片,会以数吨的力量打开,撬碎你们的颚骨。”
听到这句话,洞里的人瞬间慌了。
“什么?不要啊!!!”
“我不想死!!!”
“救救我!救救我!!!”
陈绍还算冷静,他发现,左边洞里的人们,金属片在口腔中卡得没有那么紧,可以勉强支吾言语。
而右边洞里的那个普通人,嘴巴被掰开致极限,根本说不出话。
“你应该注意到了,房间里有两条窄道。里面各自放着对应洞口的按钮,按下便可以终止该洞口的计时器,使里面的人获救。不过注意,你只能选择其中一条。当你按下一个按钮的时候,另一条窄道便会永久关闭。”
“左边的窄道,你需要穿过几个由锯片组成的阻拦网。相信曾经作为执法官的你,可以轻易忍受这种疼痛。而如果你选择进入右边,那么你就需要承受模拟云爆弹的高温灼烧。”
“当你成功救下一个洞里的人后,你的生死将由你救下的人进行投票决定。所有投票让你活下去的人,都会死。弃票同样也会死。”
“你有7分钟的时间做出选择,让我们看看,为了所谓的正义,你愿意献出什么?你所维护的正义,又会回馈你什么?”
“现在,游戏开始。”
噔!
一道机簧声从窄道处传来,两扇小门打开。
一个红色的荧光计时器,也出现在天花板上。
陈绍侧目看去,正如滕树所说的那样,左边的窄道,只有十几枚高速旋转的圆锯片,看上去唬人,但最多制造一些疼痛。
而右边,猩红色的火焰升腾,一股炽热的焰浪扑面而来。
一旦踏入其中,自己便会像那些云爆弹下的执法官,被烧得体无完肤。
短暂的沉默过后,急促的呼吸声充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洞里的人们发现,自己手边的确有两个按钮,上面分别写着“生”与“死”。
左边的洞中,有人贼兮兮地打量着他人的按钮,却发现束缚他们的铁链,让他们无法触碰到其他人或是按钮。
“上面的小哥!救我们吧!”
一个獐头鼠目的瘦小男人率先高呼,紧接着左边的几人反应过来,也跟着喊道。
“是啊!我们这边可是有五个人啊!”
“救救我们吧!我们会改过自新的!”
紧随瘦小强奸犯发声的,是两个身上带着煞气的杀人犯。
接着,那名精英打扮的金融罪犯白领男,文质彬彬地推了下眼镜。
“先生,从各种角度出发,救我们都是更加有利的选择。”
“正如那个声音所说,我是一名金融犯罪者,曾经依靠非法经济手段,害得数十个家庭破碎。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的谴责让我的愧疚感日益增加,也开始对现在的自己感到厌恨。”
他抬起头,透过铁丝网,用无比真诚的目光看着陈绍。
“虽然我只是听命行事,但我的罪孽却是不可被原谅的。这一次 同样也是我赎罪的机会。”
“选择左边,你可以救下两个投反对票的人,加上你自己就是三条生命。我愿意为你投赞成票,把活下去的机会交给剩下的人。”
“请和我一起,救救他们吧!”
白领男的语气真挚无比,甚至眼中隐隐有解脱的泪光在闪烁。
旁边几名罪犯看到后,连忙有样学样,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对啊!我会给你投赞成票的!我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杀了人也只是因为一时失手。救我们,我会投赞成票来赎罪的!”
“对啊对啊!我也会投赞成票的!”
罪犯们竭力表演着,不过演技比起白领男却是拙劣不堪。
那名被和罪犯关在一起的普通人,害怕地抱着脑袋蹲在角落,一个字都不敢说。
而右边洞里的那人,虽然也想像左边一样替自己辩解争取,可口中的金属片让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急切的混乱声调。
一时间,纷乱的魔音来回震荡痉挛,在房间里四处波动游走,让人心生烦躁。
“都他妈闭嘴!!!!!”
陈绍猛然大吼,接着一脚狠狠踏在地板上,发出震慑性十足的巨大响动,将所有人震得哑口无声。
紧接着,他仰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倒计时,冷笑了起来。
“一个游戏,同时包涵痛苦、人性、正义、博弈的元素,真是不简单啊。”
“游戏的设计者,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他抚了抚镶嵌着影像仪的执法官之眼,走到了两个洞口的上方。
“如果按照星火的正义理念,的确应该救左边,并且说服你们毫无愧疚地全部投反对票,这样便能救下足足五人。”
听着陈绍的话,左边的五人眼神一亮。
还不等他们高兴,陈绍便嗤笑一声。
“可谁告诉你们,星火学会的正义,只有一种党派?”
他用力跺了跺左洞上方的铁丝网,威严的气场瞬间释放。
“在加入星火前,老子是乙兵城执法总局局长!你们这群混账知不知道,死在我手里的罪犯有多少人?!知不知道我曾率执法军,杀过多少比你们还阴狠毒辣的罪犯?!”
“我可以肯定,如果我真的救了你们这帮人渣,你们会毫不犹豫地投反对票让我去死!”
听到陈绍的冷笑,三名暴力罪犯心虚地低下头,而白领男脸上的真诚也瞬间转换成阴毒。
“左派想要拯救所有人,根本不在乎他们是否值得被拯救。身负罪孽的人,又有多少愿意去赎罪?”
不知是什么原因,陈绍的语气,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是人性,我不怪你们。”
“你们,也别怪我。”
他转身走向窄道,没有丝毫迟疑,纵身跳进火海。
很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上方传来。
“不!!!”
“傻逼星火的,我操你妈!!!”
左洞的几人哪里还不明白,一个个立马撕开伪装,捶着墙壁破口大骂。
而那名一直镇定的白领男,此刻也失去了理智,发了疯似的去扯身上的粗铁链,用手指勒着下颚撕裂器死命向外掰。
一直没说话的左洞普通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眼中充满绝望。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天花板上的倒计时突然停滞。
左洞五人头上的装置,绿灯骤然变红。
下一秒,金属撕裂血肉骨骼,五具尸体倒在了地上。
而仅存的那名普通人,他的撕裂器灯光依旧是绿色,。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洞口,像是被狸猫迷了神的野兔。
与此同时,他手边的按钮也亮起了白光。
“请幸存者在五分钟内进行投票。”
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可他没有去按任何按钮,反而纠结地死死盯着洞口。
终于,一个冒着烟的焦黑面孔,从洞口冒了出来。
“你还在等什么?快按吧。”
陈绍的声音由于灼烧而变得嘶哑,但不复方才的严肃,反而十分柔和。
仿佛烈火烧去了他罪孽的坚甲,露出来的是滚烫的心。
尽管他这样说,可幸存者还在迟疑。
对哪个普通人来说,想要杀死刚刚救下自己的恩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同样是人性。
而说服幸存者投反对票,则是游戏的最后一部分。
陈绍没有着急催促,趴在洞口喘着粗气。
“要是你不忍心的话,那就证明一下,我救的是一个值得的人,这样我会好受些。”
他笑着安抚道,即使面孔被烧得狰狞丑陋,却散发着一种使人宁静的气息。
“告诉我,你有没有伤害过其他人?”
幸存者依旧不能说话,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你伤害的,是你的家人么?”
片刻迟疑后,幸存者又点了点头。
陈绍释怀地笑着,没有因此生气。
“以后,对他们好些。”
幸存者第三次重重地点头,还将几滴眼泪甩到了墙上。
伸出一只烧成焦炭的手,陈绍拍了拍铁丝网。
“好了,快按吧,我现在真的痛。”
几句话打消了幸存者的大部分纠结,他缓缓将手伸向墙壁。
战栗着,按下了写着“死”的按钮。
砰地一声,陈绍被撕裂器爆头,血雨夹杂着牙齿碎片从铁丝网的缝隙落下来,淋了他一身。
天花板上的计时器消失,洞口的铁丝网打开,几个可供攀爬的扶手从墙壁上凸出。
而那名幸存者呆呆地坐着地上,看着洞口上面一点点滴落的雨水。
……
「陈绍的罪赎清了么?」
东秋摇了摇头。
“我想,陈绍之所以会按照滕树的游戏去赎罪,因为他救赎的不是自己的罪孽,而是违背心中正义所产生的负罪感。”
“被他杀死的执法官当中,一定有许多无罪之人。”
“可是……”
东秋的目光,回到屏幕中的那个幸存者身上。
“即使陈绍赎清了罪,那么选择牺牲他来挽救自己生命的这个人。”
“新的罪孽,不是又诞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