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屋里传出一声闷响,张宽下意识的将脚移向屋子大门中间,手臂微微收起。
刘柯注意到他的动作,右手搭上左手手上横刀的刀柄。
张宽这才看向刘轲,对视后当下心中咯噔一跳。
孟谷不急不缓的道:“张宽,你武功不错,那日你假装拉肚子,一遍一遍的上厕所,不过是为了确定江涛的位置,然后找机会要了他的命,你动作很快而且很有经验,为了伪装又补了三刀,即使这样你身上任然沾到江涛的血,做完后你只需像往日那样等着就行,本官说的对不对啊,张宽?”
张宽不屑的道:“大人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孟谷也不恼,继续带着诱惑的说道:“张宽,你真的叫张宽吗?你为何来这里?
听江家的下人说你喜欢吃关西口味的菜品,不知道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张宽沉默不语。
孟谷又接着道:“若是本官没有猜错,江涛应该是无意中得到了很重要的东西,还运气好的讹上了你们,不自量力养着自己愈发膨胀的胃,狮子大开口。其实你们在知道他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命运,愿意陪他演下去,不过是在观察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对吧?江涛看似有你们的把柄在手,其实一切在你们的掌控中,他平日里怡然自得的样子你一定很不屑吧。”
说到这里孟谷停了下来,看着张宽一字一句的说:“让本官再猜一猜,这个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藏宝图?武功秘籍?账本?名册?”
对面张宽脸面部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孟谷笑了“哦,原来是名册啊”
“那本官再猜一猜,你们这背后之人...”
突然一把飞刃直向孟谷而来,孟谷只觉得寒光一闪,耳边传来一声金属撞地的闷声,刘轲的横刀已然出鞘,一直在屋内的刘姓男子提着刀直奔孟谷而来,刘柯横刀侧挡,两人很快就战在了一起。
张宽见刘权已经出手,表情立即阴狠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孟谷,你很聪明,可惜只是一个书生,去和江涛作伴吧。”说着由掌握拳向孟谷攻去,就在这时高明突然飞身而出,接下了张宽一拳。
孟谷冷哼道:“既然是来抓你的,本官岂会毫无准备?”说着放出一个信号。
那边张宽和高明对招后被迫退了好几步,见这场景仿佛明白了什么,恶狠狠的盯着孟谷道:“原来,是你做的局,好的很,反正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杀了你这个县令不亏,看看是你的人快还是我的动作快。”说完不管不顾的冲向孟谷。
高明“呸”了一声:“奶奶的,当我是死的吗?”
说着立即迎掌而上,几个回合下来,硬是没有让他靠近孟谷半分。
张宽武功实在高强,随着时间的推移高明逐渐难以招架。
张宽的目标始终是孟谷。
孟谷身形笔直的站在局外,见时间差不多了冷哼一声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江涛是你杀的了?”
张宽武功虽然高过高明,奈何高明难缠他许久无法脱身,当下心中一狠,以伤换伤,逼退了高明,直冲孟谷而去,嘴里阴森森的道:“是又怎么样?今天还要杀了你。”
说话间腾空飞起,借着高明的身体着力,手掌如风向孟谷袭去,高明吓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手中钢刀着地,借力回救孟谷,可惜还是不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电光火石间,一只脚狠狠踹在张宽的侧腰上,只听“碰”的一声响,院子的墙抖了抖。
张宽只觉自己的身体仿佛痛成了两段。
高明松了一口气,大骂道:“娘的个腿的,就凭你也敢对我们大人出手。”
那边刘轲从容的站在孟谷身边,他的脚边躺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刘权。
高明咽了咽口水,心道:“高手啊!”
孟谷这时吩咐道:“高明,把张宽绑起来。”
高明收起表情,忙道:“是,大人”
不久后衙役赶来,对孟谷抱拳行礼道:“大人,周围已经查过了,没有可疑的人。”
孟谷看了一眼跟众人一起赶来的江家家主,转身对衙役道:“嗯,我知道了,搜查取证,记得不要扰民。”
“是,大人。”
那边张宽怒目刘轲,骂道:“是你?你是朝廷的走狗?”
刘柯手中横刀一个旋转,脚下一个瞬移,刀就向张宽砍去,没有人看清。
张宽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就着孟谷手中的蜡烛看到自己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刘柯正用泛着凶光的双眼看着他“敢对我家少爷动手,没有杀你,那是我家少爷还用得上你。”
张宽还要说什么,刘轲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张宽只得用一双泛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刘柯和孟谷。
刘权的屋子虽然偏僻,但左右总有两户人家,听到声音出来看看,见衙门办案立即躲得远远的,孟谷下令不得扰民,衙役们开始有条不絮的清理现场,搜检证物。
一切尘埃落定。
县衙堂里的文案桌前孟谷还在忙碌,褚子盛躬身问:“大人,您是如何认定了张宽是凶手?按江家所说,他舍命救过江涛。而常威那边不管是争吵还是窗边脚印都说明了他的嫌疑最大。”
孟谷道:“本官从来没有认定张宽是凶手,是跟据所有的资料,列了四个可能,之后在逐步的推进中他的嫌疑变成了最大,刘伯夜探江府便是为了引他自露马脚,他太自信了,或者说他对石山县对你们很了解,而我不过是带着老幼新官上任罢了。”
褚子盛自然明白孟谷话中的意思,拱手道:“卑职受教了。”
“子盛,作为执法者不能以感觉判断可能,因为往往最不可能的可能才是事实,不要被外物左右了你的思想。”
“卑职谢大人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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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县衙正堂下孟谷穿着一身褐色的官服,满是威严的坐在主位上,手边惊堂木,前方令筒一应物品摆放整齐。
堂下左右褚师爷和文员官坐在案台前,面上文房四宝摆放就绪。
再往下两排皂班衙役穿着整齐的衙役装,手拿齐眉长上黑下红上圆下扁的水火棍,目不斜视的站在原告被告跪石两侧。
止步石外站满了百姓,江涛被杀传了许多个版本,昨天县太爷抓住了凶手,原来是江家恶仆弑主,这反转简直比戏文里讲的还精彩,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来凑个热闹。
孟谷惊堂木一拍“带张宽上堂”
两排皂班的衙役口中齐喊“带张宽上堂~”手中水火棍整齐抖动着。
张宽穿着白色的囚服,带着脚铐手铐被两个衙役带了上来,那满脸的阴狠,赤红的双目,紧握的双拳,要不是有人拉着怕是要直向孟谷而去。
衙役可不会惯着他,冒犯他们大人,就是冒犯县衙里所有的人。于是一人一脚踢在张宽的膝盖后窝,张宽双脚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衙役还要动手,被孟谷摆手制止。
......
孟谷道:“张宽,今年三十八,祖籍不祥,原江家一车夫,本月十二日子时,潜入飘香苑江涛睡房中,将他杀害,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张宽不屑的冷哼一声,看向别处,没有讲话。
架着他的衙役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喝道:“还不赶快回大老爷的话?”
张宽狠狠的道:“是又怎么样?”
孟谷道:“既认罪,褚师爷”
褚子盛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大人。”
“给他签字画押。”
“卑职遵命。”
张宽被带了下去。常威被带上了公堂。止步石外常威的母亲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儿子,眼泪哗哗的直流。
孟谷又拍惊堂木,严声道:“常威,你与人争吵动手,事后更是欲行不轨,加上平日里欺负相邻,现本官判你杖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你可服气?”
常威连忙道:“服气,服气。”
孟谷从令筒拿出一只令箭抛给衙役:“既如此,来人呐,行刑。”
“卑职领命。”
......
这命案的事情终于是定了,江家那边给孟谷送了副锦旗,上面写着“断案如神”几个大字,只是不知道有几份真心,不过孟谷也没有时间管这个。
桌案前他正在翻阅着褚子盛拿来的陈家村李家村的文书。
“子盛,坐吧,一会儿可有事情?”
褚子盛道:“只有些平日里的那些常事。”
孟谷道:“那就让他们做,咱们俩整理一下要送去州府的文书。冯大人那边说,税收上快到了尾声,到时候可以一起。”
“是,大人。”
时间就在两人商议修改中流过,孟谷的想法偏现代简洁明了,褚子盛的文书更符合这个时代的阅读,两人相互学习。
“陈大娘子现今如何了?”
“在做农活的时教了许多孩子,田野间陈家村那一片男孩女孩大多会写唱几句。”
“她是一个坚韧的人,日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有大人在是她的福气。”
“子盛,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大人,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
“...”
“大人,你放在陈家村,租陈大家养的三头猪长的太快了,比普通的猪快了一倍,现在衙役们路过总会去看看。”
“嗯,这是下一步的计划,记得交代陈大家的喂养时照旧就好。”
“已经交代过了。”
“大人想做什么?”
“这个先买个关子。”
“...”
大人,这是按你说的列的表格,大人看看还是否需要更改”
“好。”
“子盛,这里是否太过直白了?”
“卑职重新改写。”
三天后,由高明带队的石山县捕快组成了一只队伍负责押送今年税收去府衙。
高明骑在高头大马上,抱拳道:“大人,卑职去了。”
孟谷道:“嗯,路上注意安全,这次预算够,路上和兄弟们吃点好的。”
“卑职代大家伙儿谢过大人~”
高明带着五分之三的捕快走了,县衙里瞬间冷清了些多,侧堂里孟谷伸伸懒腰,总算忙过这一阶段了。
现在就是张宽刘权之事的后续,孟谷越是审问,越觉得背后有大阴谋,可惜两人嘴很严,除了刚开始被他套了话,后面一直闭口不言!
就在孟谷冥思苦想的时候,一个衙役匆匆跑来。
“大人,大人。”
孟谷眉心一跳,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衙役站定抱拳道:“大人,州府和将军府来人了。”
“什么?”孟谷大吃一惊问道:“那里来人?”
“来人说,同州府和镇军大将军府。”
孟谷连忙道:“人在哪里?快带我前去。”
衙役道:“已经从东城门进了,估计一会儿就该到县衙了。”
“来人”孟谷听后立即吩咐道:“让所以在县衙职者,随本官去迎接上使。”
周围的衙役们抱拳道:“是,大人。”
同样的县衙门口,上次官衙的人这么齐还是迎接新县令,这次变成了孟谷带队恭迎将军府和州府的人。
“石山县县令孟谷,带领石山县一众官员衙役见过上官。”
州府来的是佐官从事,从六品的官儿,叫胡正之,年约三旬,留着三缕山羊须,穿得一身褐红色的官服,面色淡雅,一派斯文,他身后跟着七八个身强体壮,精神抖擞的州府官差。
将军府那边来的是一个约三旬的大汉,穿的一身将军便衣,看他的腰牌,是个六品的武官,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刚毅的气质,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不好对付,他身后跟着四个士兵模样的人,全部目不斜视,身形笔直,必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石山县只是一个小县城,何必劳烦这两方人来此?孟谷瞬间就想到了张宽,想到名册之事,脑子快速的运转起来。
胡正之语气平淡的道:“孟县令不必多礼,我们进衙门再聊。”说着就直接走在了前头,全程没有看将军府里的人一眼。
孟谷连忙道:“将军请。”
将军名叫胡成,是个大嗓门,比了个手势笑道:“孟县令也请,咱们一起进去。”
县衙二堂里胡成胡正之分坐两边,两方带的人站在各自的身后。孟谷并未坐下,而是着人奉上香茗,对张正之胡成拱手道:“不知两位大人,今日公干为何事而来?”
胡正之放下茶杯,幽幽的道:“孟县令,不愧是少年英才啊,来石山县不过两月,这节妇,发现外族人员,破案做得风声水起啊。”
孟谷连忙道:“这都多亏了州府的各位大人,孟谷才能办事如此顺利。”
“孟大人谦虚了”胡正之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胡成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怎么?这有能力还不行了?”
“插话于他人,真是不知礼数,不过胡大人军户出身也难怪如此。”胡正之撇了他一眼,嘲讽的道。
胡成“啪”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茶盏都跳了起来“胡正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胡正之道:“本官在和孟县令说话,胡成你无故插嘴,不觉欠缺礼教么?”
胡成冷笑道:“你这厮礼教就很好了?不过是个跑腿的,在这里摆什么威风?莫非是刺史大人受的意,那我回去可要请我们将军问问方刺史,看看他如何教导手下的!”
“你!”胡正之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气急败坏道:“你大胆。”
胡成整个身体往身后的椅背一靠仰着头翘起二郎腿,说道“:胡大人,咱俩的官职可是一样的,这大胆从何说起?还有胡大人用手指别人的礼教可真好!”
他们俩在这边针尖对麦芒的,火力全开,孟谷站的一旁很是尴尬,这怎么说也不好啊!
孟谷不知道的是两人算是同乡,胡正之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父母眼里的贵子,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中第为官。胡成则完全跟他相反,可以说街上的乞丐都嫌他,七年前听官府号召入了军,两年前衣锦还乡,羡煞旁人。而且两人官阶相同,可以说胡正之看胡成不顺眼很久了,现在更不顺眼了。
胡成看孟谷不自在,不再理气红了脸的胡正之,对孟谷说道:“孟大人,本将此次来只有一件事。”
孟谷身形一正,躬身行礼道:“大人请讲。”
胡成道:“那张宽和刘权我将军府要了。”
孟谷还未讲话,胡正之重重一“哼”说道:“好大的口气,这是在我同州抓的人,也是我同州人抓的,关你何事?这人自然是交给我带走。”
胡成脸上一沉,怒道:“这就是胡大人的礼教么?”
胡正之道:“礼教也要和懂的人讲,对于不懂的人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跑来要人,胡大人可有和宁将军说?莫不是瞒着?本官此次回去可是要报告给我们方大人的,怕是出了败类,宁将军不知。”
这下轮到胡成吹胡子瞪眼了。两个人又是一番舌战,互相说对方的痛处,孟谷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看来自己的猜测可以更大胆点。
“哼!话不投机半句多,胡某懒得跟你废话,孟大人你怎么说?”两人争吵最终以这句话结束。
孟谷对两人行了一礼,正色道:“不瞒两位大人说,近几日下官也是很困扰,要如何处理张宽,他杀了人,自然该偿命,但他的身份又不一般,这不正烦恼着胡大人就来了,下官先在这里谢过胡大人。
至于刘权,平日里在石山县基本是躲躲藏藏的,问他话倔强的很什么都不说,下官相信没有人比宁将军更擅长对付这种人,就麻烦胡成大人了。不过按照朝廷惯例,这带犯人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希望两位大人不要为难下官才是。”
孟谷这话说完两边都沉默了。
胡成最先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一脸挑衅的看着胡正之,孟谷叹了一口气,对胡成道:“胡大人是同意下官的提议了?”
胡成站起来拍了两下孟谷的肩膀,笑道:“孟县令不错,就按你说的办,你放心我们宁家军最守规矩了。”
胡正之气的是三缕胡须都在颤抖,狠狠一甩袖子,背对着众人不说话。
孟谷被胡成拍的一个踉跄,就见他摇头道:“这读书人就是这样,身板太弱了,孟县令不要学他,有空练练武,以后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孟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两样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面上冷静的对褚子盛吩咐道:“褚师爷带胡大人去提取人犯,记得留下凭证,记录在册,盖上印章。”
褚子盛看了孟谷一眼,眼神交流间,立即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于是也躬身道:“是,卑职遵命。”
胡成一行人走了,孟谷对着胡正之的背影躬身道:“还望胡大人不要生气,听下官一言。”
胡正之冷哼一声:“孟大人好大的官威呀。”
孟谷连忙道:“大人误会下官了,方才下官所言并无虚假,刘权因为外貌独特,极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平日里大多藏在暗处,而张宽就不一样了,据本官所知道的,事情的参与者都是他。”
胡正之听了转过身来:“此话当真?”
孟谷道:“自是不敢妄言,欺骗胡大人。”
胡正之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不错,孟县令果然是个聪明人。”
胡正之和胡成两方各自领着人走了,孟谷带着县衙里的人恭恭敬敬的把他们送走。当然表面上的挽留自是不可少,孟谷表示非常遗憾!
胡成走之前还讽胡正之一句:“孟县令一身儒雅之气,还谦虚有礼,这才是文人风范啊!”。
孟谷真想谢谢他,连忙道:“孟谷不过刚入官场,两位大人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都是孟谷长辈,孟谷该尊叫一声长者,以后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教导。”
许久之后,衙门里的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一个衙役道“大人,他们干嘛亲自来提人?直接叫我们送过去不就好了?”
孟谷摇头失笑,与褚子盛对视一眼,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说完提袍就进了县衙。
“啥?”衙役不解道:“什么酒什么山水啊?”
褚子盛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学着孟谷提袍进了衙门,感慨道“大人好句。”
留下一群衙役大眼瞪小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