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谷和刘大力在确定没有人跟随后找到了长根所说的岗村,这个时候夕阳已半下,枯藤老树流水人家,空气中飘散着粮食与热度相撞产生的味道。
刘大力手里拎着两只大野兔,刚在山上顺手抓的,这是他和少爷去人家家里蹭饭的伴手礼。
乡村的晚上非常热闹,一些生物入眠另一些生物开始狂欢,月上枝头,长根家今日难得点了油灯。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长根家的里屋孟谷和小长根排排坐,面前的小桌上摆着孟谷刚写好的千字文,纸和笔是从村长家买来的。
稚嫩的歌声飘在房中,长根的父母祖父母只敢远远的看着。
“这首歌你要唱得滚瓜烂熟,之后每次唱的时候看看上面对应的字,争取早日把这些字记下来写下来。”
“嗯嗯,知道了。陶哥哥,我可以教别人唱吗?”
“可以,不过要等这上面的字你全部记全了,那时你想教给谁都可以。”
“好,谢谢哥哥。”
“不谢。我们再唱一遍。”
“嗯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次日一早,孟谷坐上驴板车辞了长根一家,比较值得一说的是,村长的儿子来送了孟谷,他是岗村唯一的读书人,与孟谷互行了一礼算是相交,不过他的这个态度只对孟谷,对刘大力那是一副抬头看人的模样,好在刘大力也没有啥感觉就是了。
######
“站住,牙牌都拿出来在一旁站着等候检查。”
进城门下横挡着拒马和鹿角,守城的官兵高声喝斥路人,姑娘妇人孩童还好些,对待男人他们不仅查得仔细问得多有时候还上手去摸。
孟谷看了眉头紧蹙,这是发生了什么?很快几个穿衙差官服模样的人拿了一张海捕文书贴在城墙上,不一会儿就围了许多人。
“五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好多钱啊!哎,这是犯了啥事儿啊?”
“你不是认识字吗?。”
“兄弟有所不知啊,我认识的字就那么几个,都跟钱有关,别的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你跟我讲讲呗,这上面写的啥?。”
“哎,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快说说,快说说。”
“等我先看看......”
他们还没有说完,那边衙差大声道:“近日遂州城来了一伙有头目有组织的诈骗犯,人数在八人上下,他们中还有善伪装者,经衙门追查发现这些人仍在遂州城活动,刺史大人有令,从今日起所有进出城者都要严加检查,直到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另外你们也可到衙门举报,凡举报核实者可领一百两白银,若能擒拿此团伙可领五百两银子。”
“快记住这些画像,遇到了就发财了!”
“不是说八人,怎么才三张画像?”
“人家官爷刚刚不是说了,善伪装,说不定有会变身的精怪。”
“哎,我家离山近,你不要吓我。”
“怪不得今日进城这么慢。”
“这几个月不一直这样,动不动就查,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真够折腾的。”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这次看着比之前还严,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儿。”
“哎,什么事儿俺们也不懂,就想着早点进城把俺家里种的这两筐菜买了。”
“老哥,那你这也太晚了吧..”
“没有办法啊!今天点背,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上有多倒霉......。”
“说来听听......”
......
一旁刘大力十分高兴的道:“少爷,你说是不是那天那个人?衙门都出手了,是不是马上就可以抓到他了?”
“你忘了他是单独行动的了?。”
“哦。”
刘大力对那日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看衙门发布海捕十分高兴,但马上被孟谷打击了,语气蔫蔫的道:“少爷,他们这个查法我们也不好过去啊!”
孟谷道:“先看看,实在不行再说。”
“实在不行的话,少爷,等晚上我带你进去吧,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孟谷扶额,缓缓道:“大力啊!经过昨天与那两位的偶遇肯定会有人去查我的身份,这事儿瞒不了多久,而且我也没有想过一直隐瞒身份。”
“哦,这样啊。”刘大力道:“那少爷要穿官服吗?少爷升了官,礼部发的官服少爷还没有穿过呢!可惜了杜广王震他们不在,要不然大家一起摆开少爷看着可威风了。”
孟谷:“......”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刘大力喜欢这一出呢。
忽然一声怒喝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混账东西。”
越过人群而来的一辆十分有规格的马车被巡查兵拦下,驾车的把式是个中年大汉,青布包头,一脸凶意,结实强壮的肌肉透过衣衫给人极强的视觉感,看着就不好惹,只见他拿着马鞭的手指着巡检兵,满是怒容的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检查我家县主的车架?”
“少爷,是不是昨天那位县主啊?。”
“先看看。”
“好的。”
那巡检兵抱拳行礼道:“县主恕罪,近日出现的那群贼人实在狡猾,他们身有数案,极为猖獗,推检大人有令,凡过往车辆皆要检查,职责所在,还望县主理解一二。”
孟谷看向那个小兵,面对魏亲王府县主的车驾,有理有据,纪律严明,毫不胆怯,难得!不过那大汉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估计也难受。
果然车把式一听怒了“就是你们推检亲至也要给我家县主几分面子,你一个小小巡检兵算个老几。”
说着扬起手中的马鞭就要抽人,他的手上青筋暴起用了十足的力气,凌厉至极。
口中还在大骂:“配你个狗胆,我家县主是什么身份?若让你查了车驾,岂不荒唐,滚开...”
“住手。”
“好了。”
孟谷和一道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刘大力用刀挡下了这一鞭。
那边马车车帘被人挑起,一个小丫头模样的姑娘微微探出头来,她身侧坐着位贵气十足的女子,这女子正是孟谷昨日遇到的人,也是魏亲王的长女陈丽。
车把式收起马鞭,恭敬的回了声“是。”
陈丽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到了孟谷,不过一瞬又移开了,对身旁的丫头示意了一下,小丫头对着巡检兵娇喝道:“喂!好好看看,这车里只有我和我家县主两人。”
那巡检兵果真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恭敬道:“此番多有冒犯,也是情非得已,还望县主恕罪。”
车里的小丫头蛮横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自行去上官那边请罪,好过在这边废话。”
巡检兵苦笑一声,恭敬的回了声“...是。”
“图解,回府。”车内陈丽淡淡道,
“是。”
守门兵连忙拿开了拒马和鹿角,马车越过众人缓缓前行,这就是身份,孟谷正想着如何跟守兵说自己的情况,陈丽的马车已经行至他的身旁,侧窗车帘猝不及防的半起,那双秋水似的眼睛再次与孟谷对上。
只是一眼车帘又放下,马车缓缓前行。
“少爷,她在瞪你。”
孟谷无语的说:“......我看到了,不用特地提醒,而且那也不是瞪,算了,直接表明身份吧!”
“那我要不要喊口号?”
孟谷看了他一眼,刘大力学着自家少爷往日的样子摸了摸鼻子。
“......。”
“你说你是谁?”
“钦差右副使孟谷。”
只见领头的巡检官,轻笑了一声,手上招呼其他人将孟谷和刘大力两人围住,十分开心的道:“好啊,可算是撞上了,给我抓住他们。”
刘大力护在孟谷面前,警惕的看着他们,刚刚那名巡检兵有些着急,怎么这人说什么人不好偏偏说自己是钦差右副使...
孟谷:“......”
######
刺史府。
费临着人给孟谷上茶,十分歉意的道:“孟大人受惊了,都是那群办事不利的,本官一定好好罚他们。”
孟谷道:“不知者不罪,费大人,本官也无恙无需如此,只是还请说明发生了何事,看样子还与本官有关。”
费临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孟大人有所不知啊,几天前来了三个拿着京中腰牌的将领,说是钦差右副使孟大人手下,随孟大人微服私访到遂州地界,这...大人也知道的...
陛下有令,岭北各州各府配合钦差大人巡按岭州,我等自当听命,谁知,谁知......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假冒钦差人员,孟大人呀,我...我遂州衙门......损失惨重啊!”
说到后来费临隐隐带着哭腔,想他先是为了讨好沈睿花了不少心思和钱财,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了迎接新钦差又花了一笔,这钦差还没有到呢就被骗了一笔,他平时自认为看透人心,看清官场,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对于爱财的人来说,简直是在心头上挖肉。
孟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他堂堂一州刺史被人骗了?
钦差队伍出京各州各府提前打探消息这不奇怪,而自己身为钦差右副使却从未在钦差队伍里出现,再加上郑大人雷霆手段,一些人不免怀疑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于别有用心的人来说这就是机会。
俗话说得好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这种事儿还有前例呢,朝廷如何记载不不知道,刘伯就跟孟谷讲过类似的大骗局,暗八门中风门的事迹
成帝年间,安南道大都护最喜金钱美女贪赃无数害了许多良家女子,可他又很会做人上下关系打点的妥妥当当,当时风门老大设了一个局,他们先是救下了一个被大都护迫害的人,然后护送他去京城喊冤,并在京城四处散播谣言,成帝知道后封了一公正廉明的官员到安南道巡按。
之后他们把握好时间穿得富贵荣华进了安州,极为引入注意。
入城后他们暗访民生,个个说着一口流利的京腔,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大都护的耳朵,大都护立即命人送上拜贴,岂料他们十分警觉,说有事在身,不方便见客,直接回绝了。
之后大都护府的人再来他们只隐晦的说了几句普通人无法接触的话,大都护的人回去禀告,把大都护吓到了的同时也对他们的身份深信不疑。
之后大都护打听到他们中的一人也爱好钱财时,于是偷偷给他送了百两黄金,谁知那人退了回来,还顺带还了他一条白绫,让本就害怕的大都护更害怕了,第二日又送来了几箱珠宝和几箱黄金,这次他给了大都护一个回信大概意思就是叫他辞官保命,大都护虽然舍不得最终接受了建议在家准备,两日后真正的巡按来了,弄出了好多笑话才把这事搞清,而始作俑者早已桃之夭夭。
刘伯说这个骗局看似荒唐,其实只要把握住人心懂得做局,再加上时机和互相配合是可以办到的,而风门向来是团伙做案且准备周祥。
孟谷看向费临,所以这位遂州刺史是个什么情况?
遂州是上州,遂州刺史是朝廷从三品大员,权利很大,费临在遂州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与前钦差沈睿到来他做了十足的准备一样,新钦差自然也有准备,所以孟谷不在钦差大队里他也知道,探回来的消息是郑大人派右副使外出做事去了。
几日前岭州来报郑大人玩了一手离间计,收拾了不少人,他们正感慨着就听巡检官来报,有几个似是京城来的长官入了州城......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事儿。
孟谷前日就在遂州没有听到是因为那几日那几人是费临的坐上宾,彼时普通人的孟谷根本接触不到。
宁时更是一心查魏亲王府的事儿。
费临见孟谷脸色怪异的看着他,轻咳一声,虽说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这种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是真的丢脸。于是转移话题道:“不知孟大人此次做何公干,遂州衙门定然配合。”
孟谷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的问:“费大人可知监州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