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五夜,偏殿。
在龙傲惠惊恐的目光中,宫川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踏出,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龙傲惠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唇颤抖着,已然语无伦次:“表哥……你……你不是在陪父皇南巡吗!什么时候……”
宫川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与纠结,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便能压抑住内心的波澜。
再次睁眼时,眼中满是哀伤,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痛苦扼住了咽喉。“傲惠,你怎么能……”
一时间,三人就这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唯有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他们的衣袂,发出簌簌的声响。
半晌后,龙傲惠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透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大哥,你赢了!你彻底赢了!”
他的眼神中再无半分侥幸,只剩下深深的不甘。他挺直了腰杆,像是在这一刻,重新找回了身为皇室子弟的尊严。“说吧,你要如何处置我?”
龙傲华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弟弟,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他们一起在皇宫的花园里嬉笑玩耍,一起读书练武,那些美好的回忆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却走到了这般田地。他微微闭上双眼,内心在痛苦地挣扎着。
许久,龙傲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身为帝王的决断。“二弟,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你妄图谋反,这是国法所不容。”他微微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处置龙傲惠。
“念在你我兄弟一场,大哥不会杀你。”龙傲华继续说道,“但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决定,将你幽禁于西山别苑,此生不得踏出半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决绝。
龙傲惠听了,惨然一笑。“幽禁?也好,至少还能留我一条性命。”他缓缓低下头,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大哥,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他的声音里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不甘,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宫川看着龙傲惠,心中一阵刺痛。他走上前,轻声说道:“表弟,你好好保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惋惜。
龙傲惠抬起头,看着宫川,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表哥,谢谢你。”他微微叹了口气,“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时,龙傲华突然开口:“虽然你被圈禁,不过你在世人眼中仍是英雄。”
龙傲惠脚步一顿,满是疑惑地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宫川向前一步,接过话茬:“你今日不是提出要率军出征吗。”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龙傲惠,“我会戴上人皮面具,扮作你的样子。所以这场仗,还是你打的。”
“呵呵……”龙傲惠笑了,那笑声却无比凄凉,像是寒夜中孤雁的哀鸣。“表哥你统兵的话,这群狼族……完了……”他的话语里,带着对宫川军事才能的认可,却也饱含着自己如今落魄境地的自嘲。
龙傲华挥了挥手,两名侍卫走上前来,将龙傲惠带了下去。
待龙傲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龙傲华和宫川依旧伫立在原地,四周寂静无声,唯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诉说着这场兄弟阋墙带来的伤痛与无奈 。
龙傲华上前,脚步沉重地走到宫川身旁,抬手拍了拍宫川的肩膀。他的手掌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二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那语气里,满是对宫川的心疼与担忧。
宫川神色一凛,目光坚定如炬,直视着龙傲华的双眼,话语中透着决然:“大哥,你不用再说了。傲惠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弟弟,是我的表弟。为了大兴的颜面,为了父皇的名声,为了江山的安稳,我苦一苦不算什么。”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那是对家国的忠诚,对兄弟情义的坚守。
“那这样,你的功劳可要……”龙傲华还未说完,便被宫川急切地打断了。
宫川摆了摆手,神情严肃,“大哥,你在说什么?我现在还在父皇身边随驾,这一切……都是大兴河南王龙傲惠的功劳。”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心中深思熟虑。
龙傲华怔怔地看着宫川,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眶渐渐泛红,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这泪水里,有对宫川无私付出的感动,有对兄弟间真挚情谊的感慨,也有对这场复杂纷争带来伤痛的悲戚。
良久,龙傲华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依旧带着哭腔说道:“二弟,如此委屈你,大哥实在……”
宫川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大哥,莫要如此。你我兄弟,无需多言。此刻,我们当以大兴为重。”
龙傲华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二弟。你此番出征,定要万事小心。若有任何需要,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
宫川应下后,便着手准备出征事宜。他暗中找来顶尖的易容工匠,精心制作与龙傲惠毫无二致的人皮面具,反复调试妆容细节,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
大兴二十五年十月二十六清晨,演武场。
大军整齐列队,如一头蓄势待发的战争巨兽,周身散发着摄人寒意。
士兵们身着精铁铠甲,紧密的甲片在阳光下冷光闪烁,头盔上红缨猎猎。他们手中,长枪如林,长刀似镰,强弩满弦,火铳待命,胯下良驹肌肉紧实,马蹄叩地,气势非凡。
整个军队纪律严明,一举一动皆有雷霆之势。
场边,百姓与大臣们围聚。百姓们满是好奇与敬畏,交头接耳;大臣们则各怀心思,有的忧心忡忡,有的满怀期待。
此时的“龙傲惠”,身披皇帝龙心伟当年战甲,金色纹路蜿蜒,紫貂皮毛镶边,头盔红缨似火,眼神坚毅无畏。
龙傲华走到“龙傲惠”面前,声音洪亮有力:“二弟,此次剿匪,关乎王朝安宁,责任重大,望你不负使命。”
“太子殿下放心,臣弟定不辱使命。”“龙傲惠”抱拳回应,语气坚定,身上战甲随之轻响。
阳光变强,龙傲华拿起一杯酒递给“龙傲惠”:“二弟,饮下此酒,盼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龙傲惠”接过一饮而尽,掷杯于地,高呼:“出发!”瞬间,战鼓号角齐鸣,军队浩浩荡荡开拔,百姓欢呼,大臣动容。
宫珍站在送行队伍前列,却头疼欲裂。他本酒量尚可,昨夜仅一杯酒,却醉得人事不知,此时脑袋仍剧痛难忍。他望向队伍前方的“龙傲惠”,满心疑惑:“怎么感觉殿下怪怪的?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杨蒯凑近,压低声音:“殿下若是成功归来,那可就是陛下了!”明鸿武也激动拉住宫珍,声音颤抖。宫珍看着二人异样神情,又看看被将士簇拥的“龙傲惠”,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仔细打量着“龙傲惠”,以往龙傲惠虽张扬,但在这种场合下,多少会收敛些。可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一种更为狂放不羁的气势,一举一动间,透着平日龙傲惠少有的果决狠辣。
就拿刚才掷杯的动作来说,龙傲惠平日会更注重仪态,而此刻这人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
还有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一切,比起龙傲惠平日里的眼神,多了几分久经沙场的凌厉,少了些养尊处优的骄矜。
宫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心中暗自思忖:“这真的是龙傲惠殿下吗?怎么变化如此之大……”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杨蒯和明鸿武一左一右拉着宫珍,脸上堆满笑容,说着:“今日送完河南王便无事了,走,宫相,去喝上几杯。”
宫珍心里惦记着“龙傲惠”的异样,本想推脱,可被两人这般拉扯,又不好直接发作。
无奈之下,只得半推半就地跟着他们离开演武场。
一路上,宫珍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两人的闲聊上,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龙傲惠”的一举一动,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
三人来到京城中颇为有名的部彻楼,刚踏入酒楼,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店内热闹非凡,酒客们推杯换盏,喧闹声不绝于耳。
杨蒯和明鸿武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壶上等美酒和几碟精致小菜。
店小二很快将酒和菜端了上来。杨蒯拿起酒壶,殷勤地为宫珍斟满一杯,笑着说:“宫相,来,尝尝这新到的美酒。”
宫珍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水,心中烦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却没能驱散他心头的疑虑。
趁着酒劲,宫珍突然放下酒杯,目光锐利地看向杨蒯和明鸿武,问道:“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今日的龙傲惠殿下,你们当真觉得没有异样?”
杨蒯和明鸿武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杨蒯便强装镇定地笑道:“宫相,您这是多心了。殿下今日英姿飒爽,定能旗开得胜。”
明鸿武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宫相,您是昨晚酒喝多了,还没缓过神来,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宫珍冷哼一声,他可不信两人的说辞。他伸手敲了敲桌子,加重语气道:“我在朝堂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今日的殿下,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气质神态,都与往日大不相同。你们若是知晓什么,最好如实相告,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咱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明鸿武听罢,幽幽的说了一句:“宫相,你又喝醉了。”话音刚落,只见他大袖一挥,一道不易察觉的淡影闪过。
宫珍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双腿一软,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杨蒯看着倒地的宫珍,眉头紧皱,略带责备地看向明鸿武:“你怎么直接就动手了,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明鸿武满不在乎地撇嘴:“放心,这药的剂量我拿捏得准,他不过是昏睡一阵子罢了。他太过精明,再问下去,咱们迟早露馅。”
杨蒯环顾四周,见酒客们大多沉浸在自己的酒局中,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暗暗松了口气:“也是难为明相了。”
明鸿武叹了一口气,道:“唉,来吧,就说他身体不适,要回府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