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彤每天都在研究如何接生的事情上,因为柏家村即将有孕妇分娩,接着后面又有一个分娩的高峰,那是柏家村改善伙食后的结果。
虽然她在医院打工的时候也参与过接生,乡村医生培训教材上也有专门的接生一章。但她还是有点心虚,尤其是怕要是遇上特殊情况剖腹产怎么办。
简单手术的器械虽然诊所有两套,但要她真下手的话,她还是心虚,所以,她有些焦虑。
焦虑归焦虑,她还是把一些准备工作做好,在她的坚持下,柏云找了一间屋子专门作为接生的场所,而不是像以前就在家中生产。
让人按照她记忆中的模样打造了一张生产椅子,然后将木盆等一应物事配备好,而且房前屋后都用石灰做了消毒。
将一套手术器械和可能需要的药物也带到柏家村放置好。
这一切让村里原来负责接生的妇人瞪大了眼睛,关于接生,她可从来没见过要这么多物件。
从祖辈口口相传下来的接生活计,就是柏家以前家业繁荣时候也没有这么隆重过。
当沈云彤要她在生产前给孕妇备皮的时候她几乎惊吓的晕了过去。
沈云彤仔细讲清楚道理之后,她觉得沈云彤真的是女人,女人把女人才当女人,而不仅仅是生育的女人。
要缓解焦虑,最好的办法是养个宠物。
沈云彤的宠物绝对是赶上了二十一世纪的最新潮流,养污水,不,是养霉菌,为了解压,她养起了霉菌,希望能复刻弗莱明在1928年的伟大发现——青霉素。
毕竟她的药橱里,抗生素是有限的,而她也没那个能力生产抗生素,只能希望找到最原始的方法。
至于疟疾,那是青蒿素的事,十万大山野外青蒿满地,捣出汁水服用不敢说治疗,至少预防还是有点用。
再说,除虫菊的种植,已经制成了蚊香,都发到各家各户,蚊虫的叮咬也预防起来。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柏家村的孕妇要生产了,大早上,沈云彤就被喊到了村里。
孕妇已经被村里人送到预先设置好的产房里,竹子制作的分娩椅已经铺设了干净的棉布,接生婆点燃了艾草让孕妇养息等待分娩。
柏云挺着大肚子指挥着村里妇人烧热水。接生婆则安抚着孕妇的情绪,告诉她分娩的过程,减轻其紧张和恐惧感。
添丁进口是家族的大事,柏有志收到消息后也就没有钻地洞了,端坐在祠堂等着。
香已经备好,当万事顺遂,母婴平安时候,即使没挂先祖画像,也要率添丁之家男人敬香告知先祖。
沈云彤到了之后,换上了护衣,密切观察孕妇的产程进展,包括宫缩的频率、强度以及胎儿的胎动情况等。
虽然她一直很怕,但一旦真的到了现场,她也迅速进入状态,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分娩的时机和可能遇到的问题。
村里大部分人都在等待,等待柏家添丁进口的大喜事,沈云峰也来了,这是他们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生命的降临。
沈云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激动,明明这个孩子与自己毫无关系,但自己也充满着喜悦和盼望。
在焦急的等待后,产房里产妇的喊叫声中夹杂着出现了孩子哭声。接生婆用布裹着孩子出来报喜,生了生了,是个男孩儿。
柏有志也从祠堂跑来了,也不端着架子等孩子的父亲过来报喜,毕竟,他夫人也怀孕了,对生命的期待让他有点心血沸腾。
啼哭的孩子从接生婆的手上传给孩子的父亲,再传给孩子的奶奶,再传给柏云,再传给柏有志,柏有志看看沈云峰,递给了沈云峰。
已经忘了怎么抱孩子的沈云峰,笑容满面的笨拙的接过孩子,正准备逗一下眼睛还没睁开的婴儿。
突然,他看见婴儿在空中划动的左手,只有三根手指,中指和小拇指缺失,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代的是怒火。
他把孩子小心的送回给接生婆,转身朝着柏有志一声怒吼:“你tm干的好事!”
转身就朝自己那间竹子搭的办公室里去了,不一会儿,村民们听到摔门的声音,摔杯子的声音,摔桌子的声音,然后,竹子的办公室就这么塌了。
无论是物流园的几个人,还是柏家村的村民,从未见过沈总发过这么大火,就连那次毙了土匪那次,他也只是镇静的下令,但这次,他居然发火了。
沈云峰从倒塌的竹屋里走了出来,抖去身上的稻草,朝着柏有志招手,然后走进柏家村的祠堂。
柏有志已经知道沈云峰为何发怒,是因为婴儿残疾的手,他也知道这是近亲婚配难以避免的结果,但他又有何办法。
关了门的祠堂里发出剧烈的争吵声、叫骂声,最终沉寂下去。
柏有志最终还是认了沈云峰的说法,他无力争辩。
别拿先祖说事,从你当族长那一天起,这个责任就担在你身上,你无可推脱,你就是罪人,至少这个孩子的父母是在你当族长的时候结合的。
沈云峰发泄了心中的怒火,推开祠堂门,向广场上的村民拱拱手说:“今日,沈某告知大家,今后,柏家不再内部婚配,十年为期,必将让大家下山,自由婚配,让柏家后代不再受近亲婚配之苦。
今日以天为誓,如若十年不成,柏族长无颜见列祖列宗,不得好死。
说完之后,沈云峰拂袖而去。
柏云扶着祠堂的门挺着大肚子哀怨的说:“老爷,你好端端的发这个誓作甚。”
柏有志以手捶地说:“我何曾发誓,竖子,冒充我言。”
柏云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家老爷口舌上争不过沈云峰,她抚着自己的肚子说:“唉,但愿我孩儿正常就好。”
柏有志走过来说:“夫人,当初父亲挑选的时候,你我已经是族里血缘最远的血亲了,夫人放心,没事的没事的。”
柏云问:“他这般说了,难道真有把握?”
柏有志说:“十年下山有无把握不知,但他言之改革,破除异族不通婚之俗。”
柏云听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说话了,夫妇俩都很清楚这有多大的阻力。
白龙尾的私盐贩子其实是来自巫头岛、万尾岛、山心岛京族三岛的京族人。
但因为三岛属于安南,他们并不便在防城县里活动,便托称为白龙尾岛人。
白龙尾其实一直在大清朝和安南国手中转来转去,白龙尾的居民也就进入大清时称为大清的国民,进入安南国便成为安南国民,两国都不会外推白龙尾的人,妥妥的“多国籍”。
钦州海防的绿旗军也无可奈何,要是因为自己将白龙尾的居民拒之门外,导致白龙尾偏向安南国,那可是外交上的大事,会惊动朝廷。
因此,对他们的往来,海防标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三岛也是采取怀柔政策。
不少大臣都上书过要把这块飞地拿下,自然不可恶了当地居民,即使不怀柔,既不能越境打杀。
这样一来,又不能天天防贼,即使有事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些事儿,当官的连广东提督府也不上报的。
刘永陆用手从布包里抄起大米看了看,然后扔回包里,拍拍手说:“这山夷,种的这好大米!”
来往十万大山的私盐贩子刘永浩说:“我看不是山夷,就是汉族,那相貌还是可以看的出来的,虽然也套了件瑶族的装。”
刘永陆手一挥说:“管他山夷还是汉族,有买卖做就是好事,山下的汉族和平地瑶也不敢卖粮食给我们,再说,即使敢,他们也没得那多粮食。”
“现时防城海防人手紧张,来往三岛的船只愈发的多,山上货物来多少都不够卖,我们要抓紧时间挣上一笔,这生意来钱比海上打杀要好的多。”
“这山上人也是妙人,敢先给货后收钱,也不怕我们赖账。”
刘永陆迎着海风掩起衣服,看看远远的海边说:“那个煤炉也不知道山上怎么造出来的,在船上荏是好用,上次那个红毛鬼和黄毛鬼抢着要,居然连炉子和煤给了五两银子。”
“你下次去和山上人说说,多弄点炉子和煤,我就是奇怪,这山上,他们从哪里弄的铁来舍得用在炉子上,要是能买上几把横刀就好了。”
刘永浩说:“好,我下次去说说。粮食出海,睁一眼闭一眼,这铁器出海要是被抓到,就怕那山上敢做不敢做。”
刘永陆说:“既然敢卖粮食给白龙尾,就是求财,求财就得胆子大,只要价格合适,就没敢做的。”
“我就担心,现在生意越来越好,海上会有人盯上,安南那边迟早有人眼红,有刀子才能守得住银子守得住粮食。这边,也得和黄毛鬼商量商量,看看哪个愿意换把火铳给我们。”
刘永浩说:“运力是个问题,从垭口到岛上,一百多里,每次去三人最多只能负重三五百斤,要想办法再弄点马匹,就是这边需要银两,那边需要银两,哪里跟得上。”
刘永陆说:“此次大米全部要卖与海上,换的银两,大米上次已都尝鲜,给家人们发点红薯干。当务之急是要银两来发展,否则一旦安南那边来人,我们就落得个竹篮打水。”
迎着带着腥味的海风,刘永陆的心中不是像族人眼中那样镇定自若,他深知,没有足够的力量在这里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这一支族人,由于在岛上几乎没有田地,全靠海里谋生。
他带着一些男丁,驾着渔船半渔半盗,贩卖私盐,深知安南海防那边海盗的习性,不因三岛均是京族就饶过三岛,一旦得知三岛有利可谋,必将合谋图三岛。
安南海盗进攻三岛,清朝海防肯定坐视不见,只怕是三岛又被劫掠一遍,妇女被虏。
此时买卖发展甚好,阮姓不少族人也参加进来,若再发展一段时间,有银两购置火铳、刀箭,阮刘两姓齐心,自保足以。
刘永陆不求功名不求发财,只求三岛父老能吃的饱饭,安稳度日,儿孙不必拿命在海上拼搏。
如果让刘永陆选,他宁愿选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渔家,凭着他能吃苦的性格,养活一家也不成问题,但随着刘家这支所有的田地的退化,他只能险中谋生。
当他挑头带着刘家子弟出海,他就知道,刘家长辈已经将这一支刘家的身家性命交与他手上。
时不由己,身不由己,自己想安稳,安稳不起来。他有时候在想,山上莫非也有人与他一样,想安稳,也不得安稳,不折腾不活。
三岛的祖先大约在公元16世纪初由越南吉婆、涂山沿海一带,以打鱼为生,也就是明正德年间,刘、阮二姓祖先在北海湾追捕鱼群时无意来到现在的京族三岛之一的巫头岛,见这里风景优美,鱼群众多,是天然的优良渔场。
他们见岛上无人居住,也没有官方管辖,便在这里定居下来。
刘姓、阮姓在这里居住后,觉得鱼肥草美,又没有苛捐杂税,犹如世外桃源一样。他们就又派人回到家乡,将黎、李等几大姓的人也叫来此岛生活。
长期以来,京族人都是以下海打鱼为生,在农业方面非常落后。
一方面是农业生产技术水平落后。
另一方面,海岛土质因为是沙土,也不利于水稻这类农作物的生长,只能种植一些红薯、芋头等少量作物,根本满足不了一家人的粮食需求,只能用海产品和内地居民交换粮食。
刘永陆家族住在万尾岛,离海洋最近,土地也最少,以前勉强维持生计。
但后来随着台风增多,一些地块被海水侵袭过,盐分极大,能种植的地方越来越少,为了家族的延续,刘永陆家族只能在海上闯荡。
曾经到涠洲岛开荒,但清朝海禁,涠洲岛开荒的百姓一律强行返回岸上,刘家也只能回到万尾岛。
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在海上求生,近几代,刘家刘永陆这一支就时常出海化身海贼抢劫商船,但船小武器差,所获也不多。
到了刘永陆手中,他胆子奇大,带着家里的渔船到安南海防一带与当地的海贼合作,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近两年,由于航线上西方人的商船增多,万尾岛渐渐形成了一个没政府管理的野码头泊地。
刘永陆就回来靠商船补给和服务来谋生,私盐贩卖也是他胆大的结果,就差翻过山卖到上思府、南宁府了。
刘永陆在岛上威信也日渐增强,已然是刘姓家族族长继任者的人选。
近段时间,刘永陆从外面换来大米、红薯这些粮食,在大伙儿面前又是狠狠秀了一把,要知道,从外面换米来的艰难,不亚于出海打劫。
大清朝可是只欢迎粮食进入,不许粮食出海。
作为领导人,智力和手腕是一个重要的素质,但眼光有时候比这两项更重要,刘永陆敏锐的看出,留给万尾岛自己发展的时间不多了。
万尾岛的码头这样发展下去,肯定有人要过来摘桃子,尤其是那些海盗。
所以,刘永陆要抓住当前的时间,发展壮大,壮大到有人敢伸手来,就打疼他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