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防城县的李九章得到镇海、宁波失陷的消息后,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将绍兴老家的母亲和妹妹接到防城,否则此时要时刻担心记挂。
绍兴与宁波、镇海毗邻,风物相通,李九章此时也感觉到一丝悲凉,对大清军备落后真的是怒其不争,尤其是奕山在广州的作为,让他看透了官场的腐烂。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把镇海、宁波失陷的事情告诉了母亲、妻子和妹妹李琳玫,桌上一片哀叹,尤其是母亲,娘家在宁波还有不少亲戚,不禁落泪不止。
李琳玫把筷子朝桌上一拍:“哼,都是你们这些读四书五经的,打仗没用,当官一套套的,要是都学学格物,火器比欧洲人强大,何至于此。”
李九章摸摸鼻子,说:“小妹,这干我们何事,朝廷科举自古都是这样。”
李琳玫说:“就是啊,都是读四书五经的,没人去搞格物,自然落后于人家。”
“欧洲人火炮和火器都比我们强,当然打不过人家,皇帝不知道,当官的不知道吗,为什么学堂不开课讲授格物,科举里面不增加这一项呢?”
“对了,你看看那天那个蛮夷的火枪,要是都有那样的火枪,何至于此啊。”
“是哦,哥哥说去寻这两人,怎地寻到今日都没个说法,你好歹也是知县老爷,在这里连个人都找不到,算个什么嘛。”
李九章说:“找是找到了,是山上赤腰瑶寨的瑶人,但这山上的蛮夷,不敢到县城来,我让人送了点银子去山上,算是谢礼了。他们救了母亲和你,我自然不敢忘的。”
“为什么不敢来啊,你这个县太爷难道是老虎啊,肯定你平时欺压良善多了,人家才不敢来。我要跟人家当面致谢,再说,我就想看看那人用的火枪。”
李琳玫一脸不高兴。说:“他们不敢来,我就上山找他们去!”
李九章脸一沉,把手中筷子放下了。
李九章老婆一看兄妹两人闹不开心了,赶紧劝小姑子:“琳玫,你不知道,这山上蛮夷不讲理的,别说你一个姑娘家不能上去,就是差役们一般也不敢上去的。”
“这里不是绍兴,西南这个地方,蛮夷多不开化,不能以常理视之。哥哥心中自会有计较的,你不要乱跑啊。”
嫂子说话,李琳玫还是要买账的,嘟个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李九章也拿起筷子给李琳玫夹个菜哄了哄她。然后也不管她了,开始陪母亲说话,疏导一下母亲的情绪。
晚上到了房里,李九章还是闷闷不乐。
老婆问他是不是还在想着定海、宁波的事情,那地方那么远,即使家里亲戚有事我们也管不了,别想了。
李九章说:“我不是担心那边,各家有各家的运道,我又不是封疆大吏能拜托那边关照,也就是个七品的芝麻官,我把母亲妹妹接到身边照顾也就是我的能力所在了。”
“我就是担心琳玫,她智商不同一般人,性情也不同一般人,来防城这么长时间,已经憋屈的烦躁了。我真怕哪天一不注意,她真跑到山上去找那两个蛮夷了。”
“父亲的安排不知道是对是错,当年若是让她跟着教堂的人去了西洋或许才是对的,只可惜老天爷弄错了,给了她一个女儿身。”
老婆贴在李九章身边叹了口气:“也是,这么大人了,也不成婚,以后也没个子嗣,你这个做兄长的,也一直要照顾下去,平添了担子。”
“唉,这仗早点结束,你要是能换个好地方,杰出的人物多了,也许有琳玫能看的入眼的人。”
李九章摇摇头说:“她这个年龄,已做不得正妻,凭她的心高气傲,还会做妾,算了,我不指望了,只要她能安稳,不拆了咱们县衙,我就谢天谢地了。”
老婆惊恐的坐了起来说:“夫君,你别说,她那天跑到灶头弄火,说要烧制点玻璃,要做个试管,可吓死人了。”
李九章拉着她躺下说:“这算啥,在老家,她真弄烧过房子的,后来父亲在田间给她盖了一间房子作甚么实验室,安排下人跟在后面盯着,才安稳。”
“只是,这穷乡僻壤的,哪里能买到她需要的那些瓶瓶罐罐。再说,手头又这么窘迫,也没钱让她折腾。”
“改天我再跟她说说,安稳点,等两年有钱了,再给她置办这些东西。”
知妹莫若兄,果然没几天,没法安稳的李琳玫就开始想办法要去上山。
她找到张武,让张武带她去,给了张武五两银子,让张武再寻个向导。
张武吓的屁滚尿流,这边说好好,在李琳玫目光里走出县衙,没一会儿就转回县衙,到书房把银子呈给了李九章
。于是兄妹又吵了一通,最后,还是李九章让步,让李琳玫再安心等上几日,他来安排。
将李琳玫安抚好,李九章就把张武和师爷叫来,商量这事怎么办。
师爷跟着李九章家也不少年,知道李琳玫的性格,说这事不好弄,若是不安排好,说不定她真敢一个人跑到山上去。
张武听了师爷的话,知道了这小姐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于是出了个主意:不去山上,让黄有亮引着,去赤腰瑶寨的团练的那个基地等着。
小姐都上门感谢了,总不成一直避而不见吧,而且黄有亮引着,不会有啥危险的。
差役和下人嘛,就带个丫鬟和张武,人多了,怕蛮夷看了有什么误会。
师爷给张武竖了个大拇指,李九章也同意这么干,不然他也没法天天禁足李琳玫,就是禁足了,也会在县衙闹的鸡飞狗跳。
第二天,张武跑了一趟平地瑶的聚居地,找了黄有亮,和黄有亮商量了一回。
第三天,黄有亮压根没想到这事情还有后续,但和张武的意见一致,这事早点摆平早点好,于是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