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想到这些,又想到了当初陪在他身边的,愿意跟他说笑,愿意给他温暖,愿意给他温柔,愿意安慰他,愿意支持他的阿房,心中升起一股倦意。
好累啊!
朕真的好累!
阿房,朕想躺在你怀中靠一靠。
可以吗?
朕太孤独了。
有时候,朕真的撑不下去了。
阿房……
嬴政低着头,眼眶湿润。
良久。
嬴政紧握着拳头,沉声道:“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等过完上元节,朕必须前去上郡,任何人不得阻拦!”
说出这番话,像是抽空了嬴政所有的力气,他的手臂都在轻轻颤抖。
征战六国的时候,他下达那么艰难的决定,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但此刻,他的心颤抖的厉害。
蒙毅闻言,赶紧叩首,“臣明白!到那时,臣愿意随陛下一同前往!”
“好!”嬴政点头,“你们都退下吧,朕乏了。”
蒙毅叩首,起身,对着司马寒使了个眼色。
司马寒其立即起身,“陛下,臣这就出发,前去寻那不带面纱之画像!”
嬴政摆了摆手。
两人立即退去。
嬴政缓缓地走到桌前,将画展开,静静地看着画中的女子,静静地看着,看着……
……
司马寒和蒙毅一离开房间,迎面就碰上了早就在等待的赵高。
“司马大人!蒙上卿!”赵高谄媚地对两人行礼。
蒙毅走到赵高近前,低声道:“我跟司马大人还有要事处理,等过几日,我们去胡亥公子府上一聚。”
“好说!好说!”赵高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因为他看到,蒙毅的额头有一块红肿。
这几日,只要蒙毅进出章台宫,跟嬴政接触,额头必然是红肿的。
可见,蒙毅这段时日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赵高感觉,现在嬴政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不仅不愿意让他侍奉左右了,就连他平日最喜欢的大臣蒙毅都没有好果子吃。
李斯也会时常被喊来挨训。
就连通武侯王贲,都挨过几次训。
这脾气,这反应,比他现在大得多,看来丹毒已经越来越深了。
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了!
扛住!
赵高掏出一粒丹药,丢在嘴里,咀嚼两下咽了下去,眸中闪烁着精芒。
蒙毅和司马寒离开章台宫,一路无话,直至走出咸阳宫。
随后,两人上了蒙毅的马车内。
蒙毅的马车内是有火炉的,废气通过铜管排出,屋内有些许味道,但用上熏香以后,影响微乎其微。
两人瞬间感觉到微暖。
湿透紧贴着后背的衣服才觉得好受一点。
蒙毅看着司马寒,沉声道:“司马大人,你此去多久能归?”
司马寒思索一番,沉声道:“不出六日!因为我已经派人传去消息,让人想办法看到面纱之下的真实容颜。我此前立即前往,那便在看到真实容貌以后,立即绘制出来,快马前往送往咸阳。”
“他们前往咸阳,我前往上郡,途中必然会相遇,而后我立即掉头往回赶,应该不会超过三日。”
蒙毅微微点头,“如此甚好,时间上,与陛下给你限定的十日之期,还有两日时间。”
司马寒点头。
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要不然他可就真没命了。
蒙毅看着司马寒,缓缓道:“若你取到画像以后,可否在陛下给你限定的第十日再送回来?”
司马寒一阵蹙眉,“蒙上卿这是为何?”
蒙毅叹息一声,“陛下如今的表现你也看到了,陛下此生,灭六国,励精图治,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他为大秦付出了太多。而阿房就是陛下最在乎的人。”
“我今日之言你也听到了,我如此说,就是因为我了解陛下,若换做他人,我早就命丧当场了。”
“我们所做,不都是为了大秦吗?”
“若是始皇过早拿到画像,必然是等不了的。”
“我想等过完上元节,到时候你再拿出来画像,到时候我想办法拖延几日,等安稳好朝堂,咱们再前往上郡。”
“如此,才会更安全一些。”
“司马大人觉得如何呢?”蒙毅盯着司马寒,“司马大人一直留在陛下身边,掌管暗卫,乃是陛下最信任之人了。”
他也担心,若是司马寒这个时候有其他心思,将陛下的行踪透露出去,那必然会引发大祸的!
司马寒沉声道:“陛下对我恩重如山,就算是陛下让我当场去死,我都愿意!为了陛下,就算拖延两日,我也愿意!”
“请受蒙毅一拜!”蒙毅弓着腰站起身来,对着司马寒拱手行礼。
司马寒赶紧扶住了蒙毅,“蒙大人,使不得!”
“司马大人如此大义,蒙毅心中敬佩!”蒙毅沉声道。
司马寒道:“若到时候陛下降罪,还请蒙毅大人替我开脱一番。”
“司马大人放心!蒙毅愿意用这条性命担保!”蒙毅沉声道。
司马寒点头。
随后,司马寒下了马车,骑马离去。
蒙毅站在夜晚的寒风中,目送司马寒离去。
黑暗的咸阳街道上,只有街角一些顽固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显得格外刺眼。
蒙毅回头看了看咸阳宫,又看看笼罩在黑夜中的咸阳街道,叹息一声,上了马车,让车夫驾车离开。
……
一夜无话。
寅时。
殿外。
“秦皇嬴政!你忘记秦国世代先君一统天下的大愿了吗?”
苍老而又洪亮的声音传来。
嬴政坐在桌子前,将手中的画像放下,眸中满是血丝,满脸的疲惫。
他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秦皇嬴政!你忘记秦国世代先君一统天下的大愿了吗?”
门外嬴氏族老的呼声依旧在响起。
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不回应的话,这个声音会一直质问他。
可是,如今,天下已经一统了。
六国都尽归大秦了!
嬴政缓缓地卷起卷轴,小心翼翼地放好。
“秦皇嬴政!你忘记秦国世代先君一统天下的大愿了吗?”
声音还在呼喊,质问,比刚才的质问严厉了三分。
嬴政缓缓起身,整了整衣摆,一甩宽大的衣袖,浑身颓废之势一扫而空,换之而来的则是无尽的霸气和威严。
“秦皇嬴政……”嬴氏族老还在呼喊。
但是刚喊出口,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是嬴政走了出来。
族老惊讶地看着嬴政。
“以后,你便不用在门外呼喊提醒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