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无惨因为不适蜷缩在一起,鼻腔里满是浓郁的药味,摸着挂在手腕上的佛珠,凑近还能闻到一股清丽雅致的香气。
香味虽淡,却与药味泾渭分明,丝毫不与其同流合污。
说着奇怪话的讨厌大人。
这是鬼舞辻无惨第一次见到藤原柊吾的印象。
无惨又摸了摸佛珠,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这玩意儿好像很稀罕,他依稀记得那个柊吾的大人送给他时,周围人那掩饰不住的讶异。
喜欢欺负他的奇怪大人。
勉勉强强把讨厌两个字的去掉的无惨给柊吾上了个标签。
药罐里漆黑的药汁翻滚着,冒出阵阵热气。
老仆将药汤端出来,拿着扇子将药汁吹凉。
无惨默不作声地把苦涩的药汁咽进嘴里,这些苦涩的药汤每天都要喝,从小喝到大,早就习惯了。
有了生病经验的无惨知道,接下来这几天,他怕是都要躺在床上静养了。
*
属于产屋敷家主的寝殿内。
殿外一片夏日风光,烈日当头,热气简直无孔不入。
产屋敷家主,产屋敷英士抬头仔细端详着这位藤原北家的继承人,一片阴影覆盖着他,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
这不是头一次会面,平日里的宫宴里产屋敷英士也是远远地见过一眼的。
姿貌雄伟,神仪明秀,朗目疏眉,不过十二三岁便已身高七尺。
只是五尺男儿的产屋敷英士感受到了身高压制。
他甚至需要抬头去才能和藤原柊吾对视,否则他总有种自己才是小辈的错觉。
产屋敷英士面上维持社交笑容,心中腹诽,这位藤原公子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这才十三岁呢,要是以后怕不是要长到九尺(即2米左右,顺带一提,古代小日子身高平均1米5)。
二人先是就公务交流了一会儿。
打完这圈太极,产屋敷英士这才把话题拐到了自己那体弱多病的大儿子身上。
柊吾脸上适时露出了歉疚的表情,“是我和宁宁玩乐,玩过头了,才让宁宁发病了。”
产屋敷英士连连不敢不敢,苦笑出声。
“我儿本就身体不好,发热风寒是常有的事情,怪不到您头上。”
“只是您今日来是……”产屋敷英士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犹疑的神色。
“宁宁很可爱,清原师父临终前的嘱托让我多多照顾。”柊吾微笑道,并不多言。
他确实在临终前见过,也说过一些话,至于说的是什么,反正没人旁听,自然如何说都可以。
清原式部大丞前不久刚刚逝世,享年八十一岁,可以说是喜丧了。
“师父?”产屋敷英士惊愕。
“我实在是不善于和歌,所以常常向清原式部大丞请教。”柊吾很是谦虚道。
产屋敷英士思忖着,他那位岳父确实在文学一道上颇有造诣,这竟是拜师了?
而且照顾?
要照顾也是照顾他那岳父的儿子吧?照顾嫁出去的女儿生下的孙子?
那就是借口了?
产屋敷英士脑海里转悠着诸般念头,脸上却是一副赞同的神色,嘴上说着无惨的一些生活小事。
没说几分钟,这话题就撑不下去了。
他本就不算多么了解这个被他放弃的儿子。
柊吾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自己会常来看一看。
待藤原柊吾离开后,产屋敷英士便亲自过问了自家长子的衣食住行,直接把待遇调高到和他一个级别。
又细细询问了从清原宅来的老仆。
“居然还有这缘分?”产屋敷英士听到无惨出生时发生的事情。
如此甚好,也方便他与藤原北家搭上关系。
不久后,柊吾差人送了不少药材、上好的布料宝石充作赔礼。
这让产屋敷家主工作的劲头更足了。
无惨病了好几日,才被老医师宣布可以走动。
无惨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他一点都不喜欢待在满是药味的院子里。
但是没等无惨快快乐乐地出门,便被父亲叫走了。
无惨:可恶!
鬼舞辻无惨,如今还叫着宁宁这个乳名的男孩一点不想和和大人相处。
那些高大好似能遮蔽天空的大人有点可怕。
总是用让他很不舒服的一种眼神看他,故作叹息地说些令他不舒服的话。
‘真可怜啊,活不长的命……’
‘就是就是,虽然是我们要伺候的小主子,可这身子呦……’
尤其是那个叫父亲大人的大人,眼神深暗得让他不适。
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
“可惜了,不是女孩。”还有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十岁。
产屋敷家主盯着长得过分好看的病弱长子,心中可惜。
若是女孩,只要活到十岁多就可以嫁出去了。
一个注定长不成的男孩还不如是个女孩更有价值。
大人的满腹心思与不知世事的孩童无关吧。
无惨站在自己从未来过的陌生寝殿内,维持着跪坐姿势,强忍着离开的的冲动,乖乖地听父亲说话。
“记得要好好和藤原君相处,多讨他欢心。”产屋敷英士仔细叮嘱着儿子,说罢也打算和儿子修复一番感情。
产屋敷家主挂着慈爱的笑容想要和长子亲近一番,无惨并不怎么给面子,态度不够亲热,显得颇为畏缩,令产屋敷家主蹙眉。
无惨不喜欢和所谓的父亲大人相处。
身为父亲的产屋敷家主也没说什么,从来没有父亲拉下面子去迎合儿子的道理,只是在想这个儿子得好好教导,不能养成个懦弱的性子。
藤原柊吾这样以勇武闻名京都的公子可不会喜欢。
无惨得了首肯,飞快地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寝殿,心中满是忿忿不平。
讨厌的藤原柊吾!
父亲居然还让我讨好他!
讨好什么!
说什么以后常来,常来打我吗!回想起这次的病因,无惨不快地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