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烟不知该如何回答,默然一刻方道:“才俊辈出,公子如云,但锦绣侯只有一个。”
谢经年猝不及防,又一次被小姑娘的话击中了心房。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勇敢,这么直白的吗?
他有点招架不住,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乱了方寸。
“其实你不用刻意讨好我的。”他缓了一会儿才道,“成亲之前我让人查过,知道你在娘家受了很多苦,我想着你兴许是想给自己和弟弟找个靠山,不可能当真喜欢一个与你父亲同辈的人。”
他顿了顿,索性一次把话说完:“因为一些无法讲明的原因,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所以,我是打算把你当女儿养着的,等你将来有了喜欢的人,我也随时可以放你离开。”
“你觉得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委屈了你?”
他停下来,认真地看着楚烟,小心翼翼征求她的意见。
楚烟思绪翻涌,不觉红了眼眶。
她怎么会委屈?
她之所以不顾世俗眼光嫁给他做继室,就是为了靠近他,就是为了报答他前世的恩情。
虽然他对此一无所知,但他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出的援手,却是她那短暂生命里唯一的救赎。
上辈子,楚烟帮助贺良辰步步高升,贺良辰渐渐对她生出情意,甚至想要为了她和妹妹划清界限。
贺良辰的妹妹因妒生恨,趁她去慈悲寺上香时,给她下了药,还往她临时休息的房间里弄了一个小和尚,想要坏她名声。
她发现不对劲,手脚发软地跑出去,竟误打误撞地闯进了谢经年的禅房。
谢经年当时恰好在寺中清修,但他胸怀坦荡,定力非凡,并未对她起别的心思,只是打了冷水将她放进浴桶里浸泡。
她清醒之后,羞愤难当,一时想不开就从后山跳了下去。
幸好谢经年及时赶到救了她,把重伤昏迷的她带回禅房医治,等她醒来后,又非常耐心地开导了她两个时辰。
他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轻生是逃避,是对自己生命的亵渎。
他说敢于直面磨难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只要咬牙撑过眼下的困境,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他说打不开的心结就先放一放,过几年回头看,就会发现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他说女孩子总是为了男人争得头破血流,其实你只要跳出情爱的束缚,就会发现,男人不过如此。
他给她看他身上的伤,那些在刀光剑影的战场留下的新旧伤疤。
他说想要你死的都是你的敌人,好好活着,就是对敌人最有力的反击。
而你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你胜利的勋章。
时至今日,楚烟仍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撼。
她知道他是锦绣侯,只是没想到,战场上杀人如麻的铁血将军,居然也有那样温柔慈悲的一面。
他像一个慈祥的父亲,用自己的人生智慧为心爱的孩子指点迷津。
又好像悲天悯人的神佛,在楚烟生命中的至暗时刻,为她投下一束天光,照亮了她寒冷黑暗的人生。
让她之后的岁月,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能咬牙挺过去。
正因如此,前世的她才会念念不忘他的恩情,才会在他死后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为他伸冤,才会在重生之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他。
而今,他的言行再次证明了他难能可贵的品格。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那个铁血柔肠,胸怀坦荡的大英雄谢经年。
他顶天立地,有情有义有担当。
他杀人无数,却有着世间最纯净的心灵。
“侯爷!”
楚烟哽咽出声,失控地扑进谢经年怀里,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这个拥抱无关男女情爱,却是她想了两辈子的。
如今,她终于切切实实地触碰到了他,感受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她甚至连楚月捅她那一刀都可以原谅。
谢经年身子僵住,双手架在两侧,不知该往哪里放。
小姑娘香而柔软的身体整个贴在他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刚好够到他下巴,让他大气都不敢喘。
他不由得想起谢兰舟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被嬷嬷用襁褓包着放到他怀里。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紧张的屏住呼吸,生怕喘个粗气就会把怀里的人儿吹走。
“侯爷。”
他听到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叫他,他的心就像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他想要给她回应,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低头看着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半晌才道:“你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楚烟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谢经年越发不知所措,双手扶住她瘦削的双肩,与她四目相对:“别哭,你想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有什么难处也只管告诉我。”
楚烟摇头:“不想要什么,就想要侯爷抱一抱我。”
谢经年愣住,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展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的臂膀强壮有力,他的怀抱宽阔温暖,仿佛世间最安全的堡垒。
楚烟窝在里面,泪如雨下。
两世为人,这是除了母亲以外唯一可以让她安心的怀抱。
这种感觉,即便与她血脉相连的父亲都不曾给过她。
谢经年见她哭得厉害,以为她是在哭自己嫁进侯府以来受的委屈,心中不免怜惜又歉疚。
他想安慰她几句,奈何又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憋了半天才道:“你小时候我也抱过你的。”
楚烟一下子就哭不出来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带着哭腔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