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四人,历经千难万险之后,终于抵达了北山的地界。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他们全然没了往日的模样。
他们自己怕是都不知道,就算有通缉令在,他们如今也是不用躲了。
只要不是十分熟悉的人,怕是认不出来她们的。
头发凌乱蓬散,瘦骨嶙峋,衣服上沾满泥土,双脚亦是脏兮兮的,活脱脱就像几个乞丐。
马车什么的更是早就没了。
毕竟没了吃食,总不能饿死吧。
好不容易来到北山府的府门口,守卫只轻飘飘地斜瞥了他们一眼,便捂住了鼻子,扯着嗓子大声吆喝道。
“走走走,你们是些什么人?我们北山可不收乞丐。虽说我们王爷正需要用人,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瞧瞧你们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别熏着爷们了。”
贾政向来心气颇高,听了这些话,心中满是愤懑。
这一路他们受尽苦头,从未经历过这般艰难的日子。
本想着到了北山就能好过些,没料到刚到这儿,就被守城的守卫呵斥。
还说他们乞丐!
太侮辱人了!
要知道,往日北静王见了他们都是温和的。
这些人真是没长眼!
积压已久的愤怒再也难以抑制,他哆哆嗦嗦地扶着赖大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朝着守卫厉声骂道。
“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可是荣国府的二老爷!”
“你现在赶快向北静王禀报,就说荣国府贾政前来投靠,历经艰险。”
“要是你照做了,往后我还能饶过你,不然等我见到王爷,休怪我治你的罪!”
守卫听闻,脸上的不屑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又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几个好似乞丐的人,试图从他们落魄的外表之下寻出一星半点荣国府曾经的富贵气息,可看了好半天,一无所获。
哼,差点被这几个臭要饭的唬住了!
冷哼一声!
“就你们?荣国府何等显赫,怎么可能是你们这副乞丐模样?”
“臭要饭的,滚开点,耽误了爷守门,没你的好!”
贾政气得浑身发抖,本就虚弱的身体经这一气,差点站立不稳,赖大赶忙伸手扶住他。
赖大毕竟是奴才,比贾政更懂得审时度势。
他心里清楚,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进城见到北静王。
好好休整一番,还得找个医师来看看,否则不光是主子们,他们这些人恐怕也撑不下去了。
于是,他悄悄地问贾政:“老爷,咱们已经到了北山,犯不着跟他们置气。当下最要紧的是见到北静王,您可有什么能证明咱们身份的信物?”
贾政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手忙脚乱地在怀中摸索起来。
守卫看着他那满是黑泥的手,脸上的不屑愈发浓重,心里暗自想着。
这邋里邋遢的人,怎么可能是荣国府来的?要是荣国府的人都变成这样,那也太窝囊了。
贾政翻遍了全身,什么也没找到。这一路实在是太过艰难,到了最后,他们连马匹都杀了用来充饥,其余能拿去换东西的,都被偷偷拿去换成了生活必需品。
他们常常乔装打扮,去猎户或者偏远农户家里交换,因为县城镇上贴着他们的通缉令,而偏远农户那儿却没有。
如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但凡能当作信物的,都已经换作了维持生存的物资。
守卫见贾政半天也摸不出个东西来,顿时哈哈大笑,满脸不屑地叫嚷道。
“滚滚滚,离远点儿,别在这儿跟爷寻开心。我们北山可不是什么乞丐都收的,今儿个算你们运气好,饶你们一命,也不追究你们冒充京中勋贵的事儿了。”
贾宝玉看着好不容易到了北山,却马上要被赶走,心中十分不满。
突然,他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贾政说道。
“爹,这是我第一次在京城见北静王的时候,王爷送我的手串,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用?”
贾政接过手串,是北静王第一次见到贾宝玉时送给他的鹡鸰香念珠。
御赐的东西。
贾政赞赏地看了贾宝玉一眼,还好,宝玉也不是一无是处。
有了这个,王爷定然知道他们来了。
贾政将手串递给守卫,说道:“听到了吗?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是北静王赐给我儿的,你拿着它去给王爷瞧瞧。”
守卫抬眼看向那手串,那手串本就是御赐之物,流光溢彩,一看就知绝非寻常物件。
他脸上的不屑稍稍褪去了一些,眼中却依旧带着几分谨慎。
他接过手串,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试图找出破绽,可手串质地温润,做工精细,实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他嘴上还是强硬地说道:“哼,就算这手串是真的,也不能证明你们就是荣国府的人。不过小爷我心肠好,就帮你们跑这一趟。”
说完便拿着手串快步走了。
贾政望着守卫离去的背影,心中松了松。
他们真的撑不下了。
再见不了北静王,他们的命怕是就没了。
本想强撑着保持礼仪,可一直紧绷的神经这会松了松,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上。
此刻北山门口守卫众多,然而竟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
贾政和贾母等人狼狈地倒在地上,满心都是屈辱与疲惫。
其实也不能怪守卫们不相信。
就在荣国府众人到来的前些日子,宁国府的人也来了。
宁国府的人虽然也有个疲惫,可好歹还坐着自家的马车,随行的侍卫和丫鬟也有好些,与荣国府这一行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毕竟在四王八公之中,荣国府因为与林家有仇而格外引人注目,陛下本就厌恶他们,陛下派来的人和张忠派来的人自然对荣国府更加“关照”。
同样是国公府,宁国府的人虽一路奔波略显风尘仆仆,但好歹还保留着体面,而荣国府众人却好似乞丐一般,换作是谁,恐怕都很难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