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浑身疼痛，这种疼痛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但他却只能对着这种感觉微笑，因为疼痛意味着他还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但他清楚，距离那次险些丧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当时，他整个人被困在盔甲里，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皮肤被灼伤，血管里的血液好似要沸腾，双眼也因高温几乎要迸出。
尽管历经这一切，他却活了下来，紧紧抓住那最后一丝生命值。他知道自己本该死的，但他没有，因为死亡并非他的命运。他是被选中的人，所以他的身体拒绝死亡，并且慢慢地开始自愈。
他的身体是整体愈合的，也就是说各个部位的愈合速度几乎相同。仅仅过了几天，他的四肢就恢复到了巅峰状态，但他的内脏恢复到正常功能状态却花了很长时间。
而今天，他的视力终于恢复了。此前他一直能透过身上的胸甲视物，但现在他终于能通过自己的双眼观察这个世界。今天，他终于准备好再次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一动身体，身上的灰烬便纷纷散落，露出下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健康的肌肤。他的思维也比之前更加敏锐。威廉感觉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就像经历涅盘的凤凰，身心都得到了重塑。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些被他屠戮之人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那些竟敢把他当作普通尸体来啃食的死老鼠。
他吸收了死去之人的盔甲和武器，魔力也已恢复，如今的他比以往强大得多。他吸收金属的技能稀有度甚至得到了提升，现在他甚至能够吸收附魔金属。
他心念一动，让盔甲再次覆盖全身，只露出脸庞。他四处寻找有用的物品，却失望地发现，这里连一件附魔物品都没有。
他没花多久就明白了原因。其他幸存者肯定来过这里收集战利品。归根结底，不管是食草动物还是食肉动物，人类永远都是贪婪的。威廉想不出他们会把好东西留在这儿的任何情形。
他很幸运他们没有发现他。当时他全身被烧伤，很可能正因如此，没人意识到他还活着。但运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对于一个主角来说，拥有超乎常人的运气并非什么稀奇事。至少，威廉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他对这个教程的掌控还远未结束。正如他的教程面板清楚显示的那样，他还有更多目标要消灭。
**教程面板**
剩余幸存者总数：49\/1200
持续时间：14天00小时40分44秒
他查看记录时，发现了一条他预料之中的记录。
**教程任务：领袖诞生**
目标：在教程期间成为至少90%其他人类的唯一领袖。
当前进度：2%
消灭其他领袖：0\/1
他在收到杀死理查德的通知时，就接到了这个任务——这确实是个令人愉悦的通知。
*你已击杀[人类（E级）-34级\/坚毅壁垒-41级\/阴险阴谋家-28级]-获得经验。获得27,254,214点技能点数*
尽管存在等级差异，威廉却从那一场战斗中提升了好几级。不过话说回来，他杀了很多人。
他复仇了。他完成了自己第一个朋友赫尔曼·施密特的最后心愿，现在他可以回归自己的计划了。
在过去的这几天里，威廉在昏迷与清醒之间徘徊，有大量时间去思考和幻想。身体无法动弹，只有自己的思绪陪伴着他。威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愤怒，并且因情绪而失去理智。而这种感觉出奇地……让人解脱。
在此之前，他杀人时从未有过任何感觉，只是从等级提升和其他收获中获得一丝满足。他享受杀戮带来的好处，但并非享受杀戮行为本身。他确实把它当作一场游戏，但那只是为了给单调的生活增添点趣味。
如今，他对情感有了全新的认知。他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与普通人不同，威廉只将情感视为另一种工具。他看到情感能让人做出超乎寻常的举动，但他也看到情感会使人堕落。
赫尔曼堕落了，设陷阱的卡斯珀也堕落了。在这个教程里，太多人都被混乱的情感诅咒所感染，被内疚、失落、沮丧、杀戮欲和无法控制的复仇欲望所左右。
他不会重蹈覆辙。然而，他也不能对这些情感轻易忽视。赫尔曼打造出了远超他能力范畴的坚固盔甲，卡斯珀展现出的力量就连现在的威廉也难以理解。
他与理查德的战斗异常胶着。到最后他迷失了自我，感觉到堕落的苗头侵入他的脑海。他的思维变得混乱，欲望变得不合常理。他的行为……受情感驱使。
但在那儿躺了很长时间后，他终于重新找回了自我。他从笼罩自己的痛苦中恢复了许多，现在感觉自己又接近进入教程前的状态了。通过那些出现在他梦中的种种，他获得了新的领悟，得到了启迪。
他现在超越了自己之前对完美的定义，潜力也得到了提升。
他已经尝到了其中的好处。如果没有濒死体验带来的巨大刺激，再加上他愤怒的情绪，他永远也无法将一个技能提升到那种程度。这种“鸡尾酒”式的刺激迫使他突破现状，将内心的一切挖掘出来，去实现自己的渴望。
威廉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渴望。他渴望力量。起初，这只是一种本能的渴望，但现在他是真的渴求。他渴望达到完美，成为一种不可逾越的存在，为了实现这种渴望，他将不择手段。
理查德拥有权力，但那是脆弱的权力，依赖于他人的权力。他被自己认为是盟友的人背叛，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威廉绝不打算重蹈这样的命运。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太在意这个任务。威廉并不认为自己是个领袖。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领导能力，而是因为这没有必要。然而，他的梦境让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目前，他赢得了教程中2%人员的忠诚。他敢肯定这是个四舍五入后的数字。他现在只是一名幸存者的领袖，而这名幸存者就是他自己——他并不想改变这个事实。即便自负如威廉，他也不认为自己能让所有人都效忠于他，所以他只能采取艰难的方式……
还有另一个领袖，威廉已经知道是雅各布。肯定是他。奇怪的是，他其实并不想杀这个人，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他可以强迫雅各布带领营地的人效忠于他，但威廉之前杀了他的女朋友……
于是，他开始往营地走去。他希望幸存者们没有因为理查德的死而作鸟兽散，而是留了下来。那样会更容易些，他也能更快解决这件麻烦事。
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营地。他甚至都没打算偷偷潜入，而是大摇大摆地穿过敞开的大门。有那么一瞬间，他担心幸存者们都离开了，但走进营地后，他看到有两个人坐在里面：雅各布和那个总是在他身边的战士。
“你好，威廉。”雅各布率先开口。他身旁的战士静静地注视着。
“哟，你好啊，雅各布。”威廉回应道，回以对方微笑，“好久不见了，嗯？”
“是啊。我看你恢复得不错。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看起来糟透了。”
听到这话，威廉眼神一凛。雅各布去过战场吗？威廉不记得见过他……这意味着是在他昏迷的头几天。但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没杀了自己呢？眼前这个人显然也丝毫没有防备，他放松得太过分了。威廉忍不住对他使用了“鉴定”技能，结果顿时吃了一惊。
[人类-37级]
搞什么？威廉暗自思忖，同时立刻提高了警惕。他也鉴定了那个战士，看到的等级至少没那么让人意外。
[人类-26级]
他完全不知道上周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原本一无是处的“管理者”做了什么，变得如此强大？而且他之前的话也让威廉很恼火。
“这么说你去了战场？”威廉问道，体内魔力翻涌，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我去了。但我不是在说你的伤势。我上次见你时，你看起来很迷茫，心烦意乱。就好像你失去了什么，而且你觉得有件错事必须纠正。从现在的情况看，你似乎已经成功做到了。”雅各布依旧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我很高兴你又找回了自我。”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威廉满心疑惑。他知道雅各布有很多特点，但愚蠢绝对不在其中。天真、理想主义、消极、懦弱——这些特点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但绝不是愚蠢。他肯定知道威廉就是那场屠杀的煽动者，是他杀了理查德，然而他却好像毫不在意。
过去一周威廉思考了很多关于欲望的问题，这让他很自然地问出了口。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重要吗？你显然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而我的想法不会改变你的行动。你来这里有要完成的目标，我的话也无法劝阻你。”
“所以你就打算坐在这儿等死，还是怎样？就看着我杀了你和这里的其他人？”威廉问道，显然很恼火。而那个战士对这明显的威胁毫无反应，雅各布依旧面带微笑，这让他愈发恼火。
“其他人已经找到了安宁。我不想死，但再说一次，我的想法不会改变结局。这就是命中注定。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与命运抗争，而这份希望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已经稍微改变了事情的发展轨迹，让转变变得理想一些。”
“哦，真的吗？”威廉一边问，一边催动魔力。毫无预兆地，一把巨大的锯刃从他手中射出，击中了那个战士。
战士只是微微扬起脖子，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任由锯刃砍掉他的脑袋。但在被砍下的头颅落地之前，他的整个身体化作光芒，融入了雅各布体内。威廉没有收到击杀通知……
“抱歉，威廉，他没那么容易死——只要我活着，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回到我身边。”雅各布说道，回答了这个少年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看到自己的保镖死去，他虽声称这并非永久性的，但还是难掩悲伤。
威廉强烈感觉这家伙在胡说八道，因为他知道这场战斗他们绝无胜算。即便营地里所有幸存者都参战，也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他们应该都清楚这一点，然而威廉却对整个情况感到十分怪异。
“哦，是吗？那其他人呢？”威廉问道，试图在这场奇怪的相遇中重新掌握一些主动权。他感觉自己从始至终都在按照这家伙的预期行事，这种感觉他可太不喜欢了。
“就像我说的，他们之前就加入我了。”雅各布说着，召唤出一盏灯笼。许多光粒围绕着灯笼飞舞，确切地说是45个光粒。
威廉立刻在脑海中打开教程面板，看到这个数字后瞪大了眼睛。
剩余幸存者总数：3\/1200
“哇哦，人们还说我是个疯子。你已经把他们都杀了。”威廉吹了声口哨。说实话，他本来就不太想杀这些人。光是想想，他那仍有些失控的情绪就烦躁地抗议起来。所以，雅各布不过是又一个伪君子，这倒让他颇感惊喜——
“不，没那个必要。他们只是接受了不可避免的命运，同意和我一起追寻超越他们地位的命运。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欣然承担起这份重担，并承诺带他们前往圣地。”雅各布站起身来。
雅各布突然的举动让威廉考虑发动攻击，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面前这个人的威胁。
“跟我来。”雅各布说着，示意威廉跟上。威廉照做了，一部分是出于好奇，另一部分则是某种奇怪的力量促使他信任面前这个人。他很清楚这种力量的存在，但这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兴趣。
他们走到营地中央，威廉看到了一幕他意想不到的场景。45个人在广场上盘着腿坐着，所有人脸色苍白，嘴角却带着微笑。他们身上没有一丝生命迹象，但却看不到任何伤口。前面有个女人，威廉清楚记得她是雅各布的同事……但她也毫无生气地坐着。
“我让每个人都免受了这个过程可能带来的不必要痛苦。”雅各布说，“我很抱歉没和你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希望我的死能缓解你的任何不满。我唯一的请求是你下手快点。我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我一直都不太能忍受痛苦。”
威廉越来越困惑了。他这是走进了某个疯狂的邪教组织吗？这些人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可从他们的表情看，却好像没有一个人在乎。
“所以就这样——你就这么引颈就戮？”威廉站在雅各布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问道。
“威廉，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属于你的道路。我不能说这是一条通向毁灭还是伟大的道路，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没有什么可以指引你的，而且我觉得就算我想，也未必能做到。你已经有了一位能给予你远比我多得多的老师。”雅各布转过身看着少年，“再说了，如果我反抗，你会放过我吗？那个任务可不会自己完成。”
“你真是个怪人，雅各布。你知道的，对吧？只是让你知道，这和私人恩怨无关。”
威廉手中出现一根长矛，他刺穿了面前这个人的脑袋。长矛直接穿透，从另一边穿出，与此同时，诅咒开始将雅各布转化为金属。这个过程比威廉预想的要困难得多，因为诅咒要与这位占卜师极高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抗衡。但雅各布丝毫不反抗，诅咒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将这个仍面带微笑的人变成了一尊雕像。
*你已击杀[人类（E级）-37级\/希望占卜师-50级\/新手裁缝-24级]-获得94,541点技能点数*
威廉从这次击杀中没有感受到一丝满足。不过，他确实注意到了这条通知。首先是那个职业，占卜师。他不太记得这个词的确切含义，但他很确定这和宗教之类的有关。至少这家伙之前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教。
第二点是他没有获得经验。为什么他没有从这次击杀中获得任何经验呢——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面前的雕像闪耀起光芒。它的表面出现裂纹，随后爆炸，光芒吞噬了整个营地。一道光柱降下，威廉被击退——被击退了，但没有受伤。在所有光芒消失前，他最后看到的是一个身影飘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整个教程的外部区域都被黑暗笼罩。
光芒再次出现时，他发现雅各布的金属雕像不见了。所有工匠的尸体也都化作了尘土。
威廉困惑地站在那里，完全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他想着，实际上却对这些发展感到欣然接受。至少这很有趣，而且他有种感觉，未来某个时候他还会再见到这位占卜师。
查看幸存者数量时，他看到了意料之中的数字——至少在这方面没有意外。
剩余幸存者总数：2\/1200
这个教程的终章正在缓缓拉开，这场试炼的真正主角也即将揭晓。威廉坚信自己会是最终的胜者。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还有一个挑战者。
一个威廉甚至不觉得有威胁的独行弓箭手，不过是待完成清单上的又一项而已。
**教程面板**
持续时间：13天23小时51分10秒
他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任务。因为如果说威廉的梦境让一件事变得清晰，那就是这个教程是他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