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那朵花，拉克。” 克拉蕾塔对我说，“你要是捏得那么用力，它可就活不成啦。”
我立刻松开手，低声发出一声担忧的咆哮。果不其然，那鲜艳的蓝色花瓣在我手中已经皱巴巴了。我试着把其中一片抚平，结果却把它扯了下来。我愤怒地尖叫，把这朵花撕成了碎片。
“拉克！拉克，别这样！别撕它！咱们本来还能救活它的。”
“不要！” 我冲她吼道，“坏了！还有别的花。能找到更好拿的。找一朵不这么脆弱的！”
“你想说的是‘我不想’，” 克拉蕾塔纠正道，“‘还有别的花。我能找到它们，而且能拿得更好。’拉克，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手里的花给撕碎了呀。”
“好看的东西太脆弱了。” 我一边咆哮，一边怒视着她。
我刻意没朝富尔维亚那边看。之前我一直觉得那家伙就是个 “大嗓门”，可它已经很久没出声了。四天前（我猜你们人类管这叫 “晚上”）它就睡过去了，到现在都没醒，呼吸微弱得很。克拉蕾塔坚持说要是我再吸食它的生命力，它就会死。
克拉蕾塔和富尔维亚还都被我的蛛丝缠着，仰面躺在我给它们浇水的湖边。克拉蕾塔在慢慢让它们俩的肢体重新长出来，从那之后我就没再吃过它们。我这么做挺傻的。我至少应该吃掉克拉蕾塔。可每次她睡着，我就开始担心…… 要是她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她一直在教我越来越多的语言、歌曲，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她跟我讲其他人类的事，他们的文化、故事，他们的生活和旅程。大部分内容我都听不懂，但她的讲述还是让我着迷。
没有…… 没有谁能和克拉蕾塔相比。要是她死了，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了。不像这朵花，不像富尔维亚，也不像我吃掉的其他人类。只有一个克拉蕾塔，我永远都不会让她离开。
她之前问过我。求我让她疗伤，放她和她朋友走。一开始我听不懂她的话，现在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当然不行。我当然不会放。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呢？她很特别。就算她不特别，光凭她好吃，我也舍不得。
我气呼呼地走开，去采更多的花，小心翼翼地用我的四条胳膊把花周围的土挖开。几周前我身上的甲壳全都掉光了，现在我用两条腿走路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头顶还开始长出那种奇怪的软软的东西，不过和我吃掉的那些家伙不同，我的是跟我身体其他部分一样的漆黑。它老是跑到我脸前面，烦死我了。克拉蕾塔建议我把它剪掉，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主意。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我干嘛要把它弄掉！
“让我把胳膊长回来吧。” 她跟我讨价还价，“我教你怎么编辫子。这样它就再也不会挡住你的脸了。”
我当时拒绝了她，但我的头发越长，这个提议就越让我心动。我用一只胳膊把头发往耳后捋，另外三条胳膊则小心翼翼地捧着花，把它们带回我安置克拉蕾塔的地方。我把花小心地种在她周围我挖好的坑里，每次看到之前被我撕碎的那朵花的残骸，心里就涌起一股懊恼，我努力不去理会。没事的。没关系。这些花一样漂亮。
附近一根蛛丝抖了一下，然后松弛下来，吸引了我的注意。嗯…… 这根蛛丝连着我领地的外围。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了。我笑了。只要它动，那就是食物。
“开饭咯！” 我开心地宣布。
“呃，” 克拉蕾塔抱怨道，“我真希望你能学学做饭。我可不想一直吃生肉啊。”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来这套。
“你说生火！我试过了！结果就烧伤了自己！干嘛要把食物放进去烧啊？”
“你不该去碰火的，拉克。你只要用它来煮食物就行。”
我打了个哆嗦，摇摇头。火很漂亮，可也吓人得很，还很可怕。我之前都没想到漂亮的东西能伤人这么厉害。克拉蕾塔警告过我，跟我说火很危险，还让我做各种傻事，比如挖个坑，生火前清理周围的东西，还警告我要是不这么做，火星乱窜就麻烦了。我第一次生火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有啥问题。结果我试着去抓火，现在我可彻底明白了。我得吃好多东西才能让皮肤重新长好。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有皮肤感觉好奇怪。这玩意儿打架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我老是怀念我之前的甲壳。不过它有个好处，就是能感受东西。质地、温度、压力…… 现在我摸到的所有东西都更有细节，有趣多了。我老是忍不住伸手去摸各种东西，这经常给我惹麻烦。火就是个特别糟糕的例子。
“闭嘴。不生火。我走啦。”
“再见，拉克。”
不知为啥，我转身朝我最爱的食物走去时，嘴角微微上扬。我不太确定这是什么表情；我从没见克拉蕾塔做出过类似的表情。
“再见，克拉蕾塔。一会儿见。”
我四肢着地，用六条腿朝蛛丝断掉的地方悄悄爬去。虽然我能用两条腿走路，平时也经常这么走，但打猎的时候这么走总觉得不自然。我在领地周围布置了好几百根细丝，一直连到我安置克拉蕾塔和富尔维亚的地方。我绝不让任何猎物靠近她们。她们是我的。可等我靠近蛛丝断掉的地方，发现的可不是一般的猎物，而是更多人类。
“这儿的织巢蛛蛛丝越来越多了。多得离谱。要是一支战斗力不强的队伍碰上了蜘蛛女王，被团灭也不奇怪。”
这声音又轻又低沉，要不是我听力好，差点就听不见了…… 我立刻停下动作，伏在茂密的灌木丛里，竖起耳朵，等着听接下来我预料中的 —— 一场对话。
“我觉得不是织巢蛛，”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应道，这声音更像之前的伊万和鲍尔德雷格，而不像富尔维亚或克拉蕾塔，“我们收到其他孵化点传来的消息，说有黑皮肤的混血生物，对吧？还记得咱们之前干掉的那只漆黑的刺棘猎手吗？这儿的情况一样。”
“没有蜘蛛女王，” 第三个声音低声说，这个声音更轻快柔和些，“但也许是吃了蜘蛛女王的什么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瞧，这蛛网上的尸体根本没被溶解，只是被咬了一口。这不是织巢蛛干的。”
这些人类还挺聪明！嗯，我是该把他们全吃了，还是抓起来呢？我差点就现身看看他们什么反应，但随即想起：人类能从老远的地方攻击。我得小心点。能抓就抓，要是太危险，就直接杀了他们。
“好吧。那咱们就当面对的至少是蜘蛛女王级别的东西，小心行事。马泰奥，随时准备烧蛛丝。”
“没问题。别碰我。”
烧？就像用火那样？行，那我可能得先把那个叫马泰奥的杀了。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前爬，听着他们在灌木丛里轻微的脚步声追踪他们。可还没等我靠近，他们就不动了。
“有东西过来了，” 第一个人类说，“危险程度中等。”
哦？有意思。上一拨人类说我是弱小等级。我有点得意地笑了笑，不过其实也没多开心。装作弱小可是个诱捕猎物的好策略。或许更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判断我有多强的？我一般是靠闻味道来判断猎物的强弱。越强的东西吃起来味道越好…… 不过有时候也不一定，就像富尔维亚和克拉蕾塔。他们吃起来超美味，但绝不是我吃过的最难对付的。他们确实危险又强大，但弱点也很明显。只要咬对地方，就能让他们残废，直到克拉蕾塔唱歌把伤口治好。现在，我就假设这些人类也一样。不过我正往前爬的时候，突然有个挺傻的想法。
这些人类知道我在这儿。我也知道他们知道我在这儿。我干嘛还偷偷摸摸的？干嘛不直接…… 过去打个招呼？反正他们也不会因为我打招呼就更想杀我。
我站起身，迈着悠闲的步伐朝人类走去。他们相互低声说了几句，还没等我出现在他们视线里，我就喊道：
“你们好啊？”
“…… 什么鬼？” 一个人类小声说。
“听起来像个女孩。”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会模仿声音的怪物？”
“我不是怪物，” 我告诉他们，“我是拉克！”
“…… 拉克？” 一个女人问，“这是你的名字？”
“没错！” 我肯定地回答，“这名字很好听！你们叫什么名字？”
人类们愣了一下，似乎在纠结怎么回答。
“要不你出来让我们看看，拉克？” 我觉得叫 “马泰奥” 的那个人请求道。
我咯咯笑起来。
“一会儿就出来。就你们三个吗？还是还有其他人，只是没出声？”
我开始编织一些更粗的蛛丝，然后绕着圈在脚踝高度的地方布置结实的蛛丝，藏在灌木丛里。
“……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拉克？” 一个没名字的男人问。
“什么意思？” 我有点被这个问题搞糊涂了。至少从我发现那个池塘起，我就一直待在这儿啊。
“这地方对人来说很危险。” 他回答，语气里有种我不懂的奇怪腔调。
我又布置好一根绊线，从灌木丛里探出一只眼睛偷看。我确实只看到三个人类，其中两个手里拿着长长的人造武器，要不是拿着武器，他们的手又软又没爪子，看着就很弱。我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或许我也该弄点武器。…… 不，没必要。跟人类不一样，我有锋利的牙齿。
“可你们不也在这儿。” 我舔舔嘴唇，满心期待地指出。他们立刻朝我这边看过来，但我漆黑的眼睛在茂密灌木丛的黑暗中可不容易被发现。三个人都全神戒备，随时准备攻击或自卫。我可以试着绕到他们身后，但既然他们就算看不见我也大概知道我的位置，我估计绕过去也没法出其不意地攻击他们。
“我们是在这儿。” 还是那个男人回应道，“我们是猎人。你知道猎人是什么吗？”
我咧嘴一笑。
“知道！猎人！打怪物，让森林对人类更安全！很好！英雄！就像克拉蕾塔。”
这话似乎让他们吃了一惊，甚至还放松了一点，不过也就一点点。
“阿伦，克拉蕾塔是失踪人员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马泰奥开口道。
“嗯，我知道。” 跟我说话的那个人，显然就是阿伦，“你认识克拉蕾塔？她还活着吗？”
“活着！” 我开心地确认，“克拉蕾塔很好！她很漂亮！活得好好的。”
“你见到她的时候，她跟别人在一起吗？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
“在一块儿，也知道在哪儿！克拉蕾塔、富尔维亚，活着。伊万、鲍尔德雷格，死了。知道他们在哪儿。”
人类们眼睛一下子瞪大，我布置完蛛丝，他们顺着我的声音看过来。他们好像因为什么事挺高兴，但如果有需要，还是随时准备战斗。
“拉克，你能带我们去找他们吗？”
我伸展了下饿得不行的身体，从灌木丛里走出来。
“行啊。” 我嘶嘶地说，满嘴黑色的弯钩牙齿咧出一个笑，“你们也去跟他们作伴吧。”
武器立刻对准了我，但我选的位置很小心：我们之间的视线距离最长，就算他们那超长的尖头武器也根本够不着我。要是他们从那儿发射什么投射物，虽然有可能，但我有信心躲开。
“我勒个去。” 马泰奥低声骂道。
“这是从海弗洛克来的那种东西。” 阿伦立刻说道。
“它看着像个小孩。” 最后那个还没名字的人类倒抽一口气，“她看着像人类。”
“要是不算多出来的胳膊的话，” 阿伦表示赞同，“还有皮肤，还有牙齿。可它怎么会看着像人类呢？”
这问题有点蠢。我老早就想明白了。
“因为我吃人。” 我解释道。
马泰奥猛地抬手朝我一指，我心里想着，大概知道会发生什么。肯定是发射什么东西，我得赶紧躲开。倒也没猜错，只是跟我预想中要躲避的箭或者弹丸不同，一股比我还大的火焰，以惊人的速度朝我喷射而来，瞬间将我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我已经迅速做出躲避动作，飞身向右扑进灌木丛，但那灼人的高温，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完全躲开。我整个左侧身体几乎都要被烧焦了，两条胳膊在烈焰中像被煮沸了一般。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但我对疼痛早已不陌生。我刚生下来没几分钟，就曾被咬得更惨。
我一刻也没耽搁，转身拼命往掩体处逃窜，以最快的速度往森林更深处奔去。不过这些人类可不傻，他们没有贸然追进我设好的陷阱。难道是想慢慢把我耗死？我自己之前也确实这么干过几次。我咧嘴一笑，满心期待他们真的是这个策略，我的小短腿终于让我和这几个危险的猎物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在我的领地四周，挂在蛛网上的，是那些被我众多陷阱捕获、还活着的猎物。我迫不及待地吞食了几个，既能享受食物下肚的快感，又能感受烧焦的皮肉从我胳膊上脱落，很快便会有崭新的、油亮的黑色皮肤长出来。我活动着新长出来的双手，测试着吐丝腺体，同时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
要是那团火（我恨死火了！）直接击中我，我肯定就没命了。更烦人的是，这火还能直接烧穿我的蛛丝。这可真是个大麻烦。那个叫马泰奥的人类，不能抓来慢慢享用，等我一有机会，就得把他干掉。虽然有点可惜，但或许我还能把另外两个绑起来，带回去给克拉蕾塔，咱们一起美餐一顿。
问题是，我要怎么才能在不把牙齿也烧掉的前提下，靠近他们然后咬上一口呢？嗯…… 或许根本不用靠近？我嘴角又浮现出一抹笑容。我已经有了几个计划，只要能把他们困在我的领地，不让他们靠近克拉蕾塔，最终我肯定能赢。
……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几个小时过去了，我越来越沮丧，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些计划全是问题！我想骗那个会喷火的家伙，让他烧掉支撑重物的蛛丝，结果另一个人直接把石头挡住或者砸掉了。我想骗他们其中一个掉进陷阱，结果人家直接跳出来了！这三个人可比我之前遇到的那四个人类厉害多了，而且尽管他们各不相同，却配合得十分默契。最糟糕的是，他们正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我的 “避难所” 逼近。那里有我的花，我的池塘，还有克拉蕾塔。我储备的食物快没了，办法也快用尽了。实际上，我觉得唯一可行的办法，就只剩一个了。我很害怕。但是…… 美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
所以她必须得到保护。
我在敌人的感知边缘游走，已经摸清了他们感知或者听觉的范围。我假装在布置陷阱，感觉到他们越来越近，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当他们的距离近到让我觉得不太安全的时候，我撒腿就跑。我逃离了自己的领地，跑到了安全区域之外。在那里，我又开始准备陷阱，直到那些人类再次发现我。他们行动很慢，真的是慢得要命。他们似乎很满足于这种安全的狩猎方式，每前进一步，都要花时间有条不紊地清理道路。跟之前那些人类一样，他们很谨慎。跟之前那些人类一样，他们的死，根本不会是因为我有多聪明。
只有凭借纯粹的力量，才能打败他们。
他们追着我，越走越远，越追越深。从白天开始，我就一直不停地骚扰他们，他们想把我除掉，但他们不是傻子。他们不会一直跟着我，任我把他们带到任何地方。不过他们也不需要一直追。在很远的地方，我的鼻子就闻到了一顿极其美妙、无与伦比的大餐的味道，于是我朝着那个方向奔去。那是我的关键，我的宝贝。是等待着我那些猎物的、无法想象的死亡。我悄无声息地在森林中潜行，终于看到了它。我的同类中最强大的存在。
我和其他从黑暗卵中孵化出来的同类，一开始都很小。我现在还是很小，我的身高甚至还够不到很多人类的腰部。所以，我通常捕食一些小猎物。我不像其他同类那样，只会盲目地受饥饿驱使。不管成功的几率有多小，我不会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流着口水冲过去。我很有耐心，也很聪明。用克拉蕾塔说的一个有趣的词来形容，我不会 “贪多嚼不烂”。那样做就等于找死。然而，我的一些同类…… 他们确实选择了挑战死亡。而且他们成功了。
在我面前的，是一头体型大得难以想象的黑色巨兽。它身形修长，无疑是我的同胞进化而成的 “神明”。它长着四条蜥蜴般的腿，每一条都大得我可以把其中一条当床睡。在它布满鳞片的身体上，生出许多像鞭子一样的触须，每一根触须的顶端都有一个带倒钩的尖刺，呈锯齿状，一旦刺进目标，就能将其牢牢锁住，然后送进那布满尖牙的黑色大口。它栖息在一堆被压碎的树木之上，这些树木被推倒，形成了这片空地供它休息。我就算咬这头巨兽一千口，也远远不可能结束它的生命。
我的本能不顾一切地尖叫着，让我去吃掉它，完全不顾等待我的必然是死亡。
我没有完全无视本能的呼喊，而是朝着它大声回应。这真正的死亡之神被唤醒了。我转身朝着人类的方向跑去。他们避开了我大部分的陷阱，但也不是全部。他们本可以转身逃跑，速度可能比我快，但这样就会失去一直以来作为他们最佳助力的那种缓慢而谨慎的优势。但他们没有这么做。我听到他们大声发出警告，准备好武器，却没有逃跑。
我甚至都不用靠近人类，我的同类一闻到他们的味道，就改变方向，去追他们而不是我。我跳到我能找到的最高的树上，看着、等着我的猎物走向死亡。
“这玩意儿可真大啊！” 马泰奥低声骂道，手指快速地动着，“内塔？”
“嗯，我来对付它的腿。” 那个声音轻柔的人类回答道，拉开了一张跟克拉蕾塔之前用过的差不多的弓。这个人深吸一口气，我周围的风随着她的动作朝她吹去。我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人觉得这么小的一支箭，能对……
森林中传来一声脆响，这个人松开了弓弦。我的同类的两条腿上同时喷出黑色的血液，每一条腿都被直直地射穿了一个洞。我那无敌的同类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但它的触须毫不犹豫地像蛇一样朝着那三个人猛击过去。转眼间，触须的尖端就被阿伦的刀砍断了。
“你算好时间了吗，马泰奥？” 阿伦急切地问道。
“呃，大概三十秒？千万别让它站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 内塔嘟囔着，又搭上一支箭，拉满弓，风又朝着她吹去。
我没再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从树上爬下来，拼命地跑。我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跑回我的家，跑回克拉蕾塔身边。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些人类简直就是死亡的化身。我逃跑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脆响，我的呼吸急促，肌肉酸痛。我怎么还没被杀死？我怎么还活着？一股刺骨的寒冷和滚烫的热浪先后向我的皮肤袭来，紧接着是一股冲击波，差点把我从背后掀翻。我没时间去想这意味着什么。我得去救克拉蕾塔。
“拉克？” 那个美丽的人儿听到我冲进池塘边的空地，开口问道。我抓住她，把她滚到水边。
“喝水！我们快走！”
我给她几秒钟时间舔了点水，然后把她拉出来，背到我的背上，这样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拖着她跑。我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给她喝水。我留恋地看了一眼富尔维亚，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不顾一切地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反正那个已经废了，我之前下手太重了。
“拉克？拉克！发生什么事了？”
“死亡！” 我嘶嘶地说，“带来死亡的人类！”
我真后悔之前没咬掉克拉蕾塔重新长出来的肢体残端，现在每多一点重量，都让逃跑变得更加艰难。
“人类？” 克拉蕾塔问道。
“对！很坏！他们太强了，吃不了！”
克拉蕾塔开始拼命地尖叫，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我差点就给她脑袋上来一下。我知道人类很可怕，但她要是再这么叫下去，就等于直接告诉那些人我们在哪里了！我胳膊和腿用力地摆动着，用四条腿奔跑，同时用另外两条胳膊把这个美丽的人儿紧紧地固定在我的背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精疲力竭、饥肠辘辘地倒在了森林中一个我从未到过的陌生地方。这里可能潜藏着任何危险。但至少不会再有那些可怕的人类了。我已经完全闻不到他们的气味了。
一天过去了，我四处寻找水源，设置陷阱，开始为我和克拉蕾塔开辟出一片安全的领地，好让我们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没有人类找到我们。又过了一天，我小心翼翼地沿着原路返回，回到我之前绝望中丢下富尔维亚的地方。我的食物和战利品不见了，尸体和骨头都没留下。是人类把它带走了。我愤怒地咬紧牙关，心中充满了仇恨和恐惧。要是他们回来怎么办？要是他们下次冲着克拉蕾塔来怎么办？
至少他们没动那些花。我小心翼翼地把花从土里挖出来，捧着带着花根的土块，小心翼翼地回到我的新家。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回到家的时候，还是没有想出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