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在凌云单位附近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租金不贵。他离开京源来武汉,开始了还债的工作。
有几个以前的合作厂家搬了家,她路线不熟,找的很费劲。她找到了一个厂,厂长见到了她很客气,问:“稀客稀客,老李呢?怎么你一个人来的?”
灵秀想,见到每一个人肯定都会问这个问题,她尽量控制好自己情绪,说:“他去世了,我来结清欠账,一共还欠你们元的设备制造款,公司已经关门了。 ”
厂长请灵秀到了办公室,他沏了一杯茶,又招来几位股东,一起讨论了尾款的问题。
厂长说:“既然公司都不开了,你哪来的钱还款,那家国企老赖的尾款你收到了吗?”
“谢谢李厂长关心,我收到了。”
李厂长和他们商量后,提议这笔尾款只收两万。股东们都赞成,灵秀很感激李厂长。李厂长说:“咱们都是做企业的,现在制造业利润本来就薄,还经常收不到尾款,越是大企业的款越是不好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企业蛀虫开始盯上尾款。发票是要开的,缴纳税金了,尾款拿不到,亏得更多。所以我们一般不和大企业做生意,小企业还讲信誉一些。”
灵秀说:“是呀,我不是用损招,哪能收回尾款?”
灵秀讲了收款的过程,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在座的都竖起了大拇指夸她,她说:“谢谢各位的夸奖。有了这笔钱,我才能陆续还欠债。”
账转了,灵秀告辞,又到另一家供应商那里去。
机电市场门店的老板小吴,长期和灵秀做生意很熟悉,他一见灵秀,打了个张说:“今天你咋一个人来,又想买点什么?”
“小吴,我是来还欠款的,老李去世了。”
“啊”?
“公司已经关门。我算了一下,一共还欠你元。”
小吴吃惊的问灵秀,“什么时候的事,咋不说一声,连他最后一眼我都没见到。就元,是那台大型设备液压罐的尾款,我们成本收回来了,这尾款就不要了,李老板人都走了就算了。”
灵秀在家算来算去,收到的30几万尾款还不够支付内外债务,自己根本没指望落成。她每天都出去还欠债,有好几家企业都抹去了尾数,又有两家免去了欠款。这让灵秀感到人世间还是有温暖的,社会上还是好人多。
灵秀又去了一个服装店,用ps机还款,老板说:”人走了,那款就成了银行呆账,你们根本不用去还。”
灵秀说:“他去世后,我都一直在用他的信用卡套现。套现本身就违规,为了生存,我先违规了,若再不还信用卡的钱,就是犯罪。既使银行做了呆帐处理,不还款我也于心不安,这个钱我必须还。我已经再不需要套现过日子了,还完款,我就把这几张信用卡消毁。”
服装店老板看了一眼灵秀,摇了摇头,说:“您是我见过的最讲诚信的人,遇到别人,大家都会选择不还款了。”
灵秀说:“一般人银行也不会给很高的信用额度,我们不能辜负人家的信任,在最需要资金的时候,是银行信用卡帮我渡过了难关,我就得讲信用。”
灵秀回到了出租屋,账上所剩无几,她对凌云讲出了自己的收款经历和还款经过。
凌云说:“妈妈,你好有智慧,又嫉恶如仇,您重信誉,讲诚信,您是顶天立地的女子汉。”
灵秀说:“凌云,信用卡是方便你付款,解决急用钱的信用工具。妈妈给你爸爸治病时,没办法,只能去违规套现。养老统筹处退回来了他个人交的养老金,还领取了他的丧葬补助费,一共五万多元,收回来设备尾款,一共36万多元,这几天,我去还以前购原材料的欠款、还信用卡欠款,手里所剩无几。我再不会去套现了,家里的内债还有22万,我订了还款计划,咱们争取用两年时间还完内债。往后我们要艰苦些过。”
光阴似箭,匆匆划过,一晃又是两年。
灵秀感到儿子很懂事,她很欣慰,她说:“凌云呀,你都31岁了,翠屏阿姨家的天赐哥早几年就结婚,孩子都几岁了,我早就想到她那里去看看。几年前你爸刚去世,你翠屏阿姨要请我去参加天赐的婚礼,因为你爸刚走,我去不吉利,就没去成。今年我想过去海城看看,你小姨想我去帮忙,几年了我还在家,因为你外婆年纪大了,我走不开,我今年不去,以后没机会再去。”
“妈妈,您去吧,说不定您去了就给小姨给留下了,外婆就没人照顾了。”
“我不会留下的。”
灵秀很着急凌云的婚事,他对凌云说:“凌云,你应该考虑考虑你的婚事了,都三十一了呀。”
凌云满不在乎的说:“妈,您少操心吧,我又不是找不到,有个姑娘喜欢我,给你看照片。”
凌云拿出手机打开屏幕,一个漂亮清纯的姑娘映入了灵秀的眼帘,凌云说:“不过,我不会选择她的。”
灵秀惊愕,张大嘴巴看着凌云问:“为什么这么好的姑娘都不入你的眼?”
“妈,您别生气,听我慢慢说,您不能只看人家漂亮,她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庭条件好,工作单位也好,她买一个包一万多,穿一套名牌衣服也得大几千,咱家养得起吗?现在若两人好上了,一到结婚时候,咱家又买不起房子,也出不起彩礼,照样可以翻脸,不如去找一个一般家庭的姑娘还好些。我不着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慢慢挑选。我给您看照片的目的是告诉您,我不是没人喜欢。”
灵秀乘上火车南下,她看到窗外遍地的对节白蜡,撑着一层一层绿色的伞,在蓝天白云辉映下,光彩夺目。这段路她走过了多少遍,几乎每次都有柳青的陪伴,她这时候的心情非常不好,再美的风光,在她眼里都几乎没有颜色。
自从柳青走后,她这些年一直在照顾年迈的母亲,弟弟妹妹们都要谋生,非常忙,只有她退休了,不用到处奔波。她在家还种了菜园,生活过得还算悠闲。
在别人眼里都认为她过得悠哉,谁又知道她心中一直忘不了柳青?杨母问她,“都这么多年了,你咋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呢?”
灵秀不想承认,说:“没有呀。”
“没有?我咋经常看见你有泪痕,还老发呆呢?”
“妈,他人不在了,难道我都不能想想他吗?”
灵秀自己也感到精神上出了问题,她努力的用绣十字绣、画画、写作来排解无端的忧愁,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心里特别难受,不知为什么就是过不了一个坎,到了五点钟,慢慢就好些。她到医院看了精神科,正在吃药,她要到海城去散散心。这一切,凌云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