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南知鸢担忧的面孔,崔令姿叹了一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她扯开一抹笑意,像是想要安慰南知鸢,可却不知晓她的笑容究竟有多么的牵强。
“没事,只是这些日子夜里总是睡不舒坦罢了。”
南知鸢盯着崔令姿的眼睛,她如何不知晓崔令姿不过是在说些好听的安慰她罢了。
如今,崔令姿的样子,着实是...
南知鸢哽咽了一下。
着实是有些油尽灯枯之兆。
南知鸢只觉得自己眼眶有些生疼,她克制住自己,不要在崔令姿的面前流下泪来。因为她知晓,若是自己哭了,崔令姿反倒是更会难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掀开眸子,看向崔令姿:“是陛下与你争吵了吗?还是...”
崔令姿摇了摇头,她眉眼之中,仿若有化不开的愁绪。她如今身形消瘦薄如纸,像是被风一吹便能刮跑,如今只是初冬,殿内便已经燃起了地龙,便是南知鸢坐久了,都感觉身上微微出了一些汗。
可她抬眸,看向崔令姿时候,却见她还是穿着厚厚的衣裳,便是身后还搭了件披风。
南知鸢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崔令姿一瞧见南知鸢这样,便知晓她心情不好受。
南知鸢是她唯一能够说体己话的人了,其实今日,崔令姿见到南知鸢,是高兴的。
虽然南知鸢进宫来,是为了将棠姐儿带回府上。
崔令姿低垂下头来,她看着南知鸢的手与她相扣着。
只是,南知鸢的手虽然纤细,却依旧有肉感,而她的...却几乎能看得见骨。
瞧见崔令姿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南知鸢下意识将她手给反握住,定定地看着崔令姿的双眼。
“令姿,看着我。”
崔令姿一愣,可下意识却将南知鸢的话给听进去了,抬起头来对上了南知鸢的眸子。
不知为何,明明并没有过多久,崔令姿却觉得,南知鸢身上好似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当初的南知鸢,似乎是困在深宅大院之中久了,有时候对着她时,虽是笑着的,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而如今的南知鸢...
她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她好似更加的从容,便是像如今一样单单坐着时,脊背都挺得笔直,若是说她身上的气质...崔令姿觉着,竟与谢清珏身上的气质渐渐吻合了起来,可比谢清珏,却多了几分柔和。
崔令姿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却没有掩盖住眼眸之中的迷茫。
南知鸢虽然不知晓崔令姿这是在想些什么,可作为崔令姿仅有的好友,南知鸢只觉得,她不能眼睁睁地就看着崔令姿继续这样下去了。
崔令姿再继续这样...
她真的会死的。
南知鸢抿了抿唇,小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平和,叫崔令姿更容易开口:“令姿,我们像当初一样,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你同我说,可好?”
启祥宫之中的窗牖透光,如今是白日里,光从窗牖之中洒进,落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反射着出光芒来。整个启祥宫的大殿之中,比上一回南知鸢来时,多了许多精致的摆件,其中也不乏有西洋那边新进贡的小玩意儿。
只是,便是崔令姿与南知鸢进殿之后,却连半分的目光都没有分给这些死物。
看着南知鸢担忧的目光,崔令姿想了许久,才深呼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好。”
她抬眸,与南知鸢的视线碰撞上。崔令姿尽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将躲过南知鸢视线的做法,轻声开口:“我...我前段时日,见到我的生父了。”
京城之中总是会有许许多多的宴席,尤其是快要到年关时候。
纵使崔令姿身为贵妃,可以推掉许多的宴席,可总归是需要出现在人前的。
也就是那么一回,被某些人给钻了空子。那个原本该在十几年前就在她生命之中死了的男人,如今却再度出来了。
南知鸢皱着眉头一愣。
崔令姿的生父,如今福华郡主的丈夫?他如何见到崔令姿的!
南知鸢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子无名火来。
在她看来,崔令姿那所谓的“父亲”,从来没有做到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可如今,为何要在崔令姿逐渐过好自己生活的时候,来见她!
见南知鸢面上愤愤的样子,像是随时要替自己大吵一架一般,满心满眼都是为她不值得。瞧着这样的南知鸢,崔令姿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
可就连崔令姿自己都没有发觉,看见这般的南知鸢时,她眼底最深处,却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花丛之中最艳丽的那一朵,散发着她独特的馥郁清香。
纵使那一丝笑意太过于微薄,可对于如今的崔令姿来说,却是许久都未曾有过的。
崔令姿说出来之后,只觉得自己胸口没有这么闷了,只是...她想同南知鸢说的,还有另一件事。
崔令姿眼眸之中闪过了几分挣扎,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阿鸢,我...我还有件事想要同你说。”
南知鸢一瞧崔令姿这一副模样,急忙开口:“你说。”
她表情严肃:“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也不会告诉旁人的。”
崔令姿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开口:“他...他当时来找我之时,同我说...”
似乎这话着实是太难以从崔令姿的口中说出了,便是一句短短的话,她都偏过头去哽咽了两次。
南知鸢瞧见这般的崔令姿,心中顿时涌现出无比的心疼来。
她挪到了崔令姿的身侧,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语气轻柔地,便是连对谢清珏都从未有过。
“令姿,若是你不想说,那我便不听了,可好?”
南知鸢抿着唇,叹了一口气:“你这般,瞧着我都难受了。”
崔令姿抬眸,一下对上了南知鸢的眼睛,见她抿着唇,眉眼之间都是担忧她的神情,崔令姿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同我说,我娘亲,她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