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洒在慕容府的每一个角落,梅林中的红梅愈发娇艳,与府中的忙碌景象交相辉映。
老夫人从早晨便开始坐在正堂,身边簇拥着几个得力的婆子和丫鬟,围绕着婚礼的筹备,忙得不亦乐乎。
“这喜轿的绸缎颜色要再鲜亮些,用那匹江南进贡的云锦,务必让霓裳在路上风光无限。”
老夫人一边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边不容商量地吩咐道。
一旁的管家记下了这句话,刚欲退下,又听老夫人继续说道:“院中的红灯笼必须换新的,颜色要大红,挂得高些。霓裳这孩子要强,绝不能让人说我们慕容家寒酸。”
“是,老夫人。”管家连忙点头。
“还有,喜宴的菜色不能马虎。霓裳是我们慕容家的媳妇,身份又不同寻常,菜式必须丰盛雅致。鱼翅、燕窝都要备齐,再让厨房把盛乐城最好的糕点师傅请来。”
老夫人抬头,目光扫向在场众人,“婚礼当天,不许出任何差错,知道吗?”
一众下人齐声应是。
这时,一名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老夫人,您要的嫁衣绣好了,绣娘说再熨一遍就能送来了。”
老夫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眉眼间透着一抹笑意:“好,这嫁衣可是用上等的丝线绣成的凤穿牡丹,霓裳穿上一定艳压群芳。”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梅花树下忙碌的丫鬟婆子,神色和蔼地对众人说:“霓裳这孩子,我早已将她视如己出。如今她终于要有个名分了,不管外人怎么看,我只求她在慕容府能过得安稳幸福。”
一旁的管家附和道:“老夫人仁心,霓姑娘温婉贤淑,吉公子又对她一片真心,这婚事一定能得众人称道。”
老夫人点头,眼中透出一抹决心:“是啊,这婚事,既是为了霓裳,也是为了我们慕容家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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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府的书房中,慕容吉独自倚靠在窗前,手中捏着那只翡翠扳指。
他目光投向窗外,见到庭院里老夫人张罗婚事的身影,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霓裳要嫁给我了……”
他低声喃喃,眼中浮现出一抹暖意,“终于,她要成为我的人了。”
可这笑容只维持了片刻,他的脸便垮了下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扳指,眉头轻蹙:“可是,做侧室……她会觉得委屈吗?”
想到霓裳平日里那柔弱却坚韧的模样,他的心不由得一阵刺痛。
他想给她全天下最好的,却只能让她以侧室身份嫁给自己,如何能配得上他心中的珍视?
窗外梅香阵阵,慕容吉却忽然冷下了脸。他脑海中闪过皇帝拓跋誉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那日的话语仍如锋刃般回响:“霓裳之事,朕不希望传出过多流言。”
“拓跋誉……”慕容吉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即便你是皇帝,也休想阻止我保护她、疼爱她。”
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哪怕前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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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义居的雅间内,桌上已摆满佳肴美酒。
慕容吉与宇文昊对坐,杯盏交错间,气氛轻松而惬意。
“小吉,”宇文昊放下酒杯,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那日在三义居,我本以为你遇见美人还能那么淡定,是因为你对她无意。现在看来,原来是心里惦记着自家的嫂嫂,舍不得旁人了?”
慕容吉闻言,眉梢微挑,抬眼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你是说霓裳?昊昊,从现在起你可以叫她嫂嫂,但记住,这个‘嫂’字,不是因为她是慕容琛的妻子,而是因为她是我慕容吉的妻子。”
宇文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好一个‘嫂嫂’!看来你早就谋划好了,连名分都准备改了。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优柔。”
慕容吉不置可否,只是将酒一饮而尽,眼中隐隐透出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
宇文昊见状,摇了摇头,揶揄道:“小吉,说真的,这可是你毕生的夙愿吧?从我认识你起,就没见你对哪个女子上心,唯独霓裳……啧啧,真是叫人佩服。”
慕容吉放下酒杯,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是又如何?我一生有多少光景,都愿用来护她、爱她。即便旁人说什么,又有何妨?”
宇文昊看着他,眉眼间的戏谑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少见的郑重。
他沉声道:“你是真的认定了她,这一路走来,霓裳能有你,也是她的福气。只不过……你可得准备好应对更多的麻烦,尤其是某位陛下。”
慕容吉闻言,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天命阻我,我破天命;世俗拦我,我斩世俗。她的事,只能我说了算。”
宇文昊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拍案而笑:“好一个慕容吉!这酒,我得再敬你一杯。”
两兄弟笑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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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霓裳独自站在廊下,抬头望向夜空,思绪如乱麻。
她的脑海中,反复浮现出那日与慕容吉在密室的情景。
冰冷的机关,刺骨的杀意,每一步都充满险象环生。
然而,他始终站在她身旁,与她背靠背并肩而立,面对敌意时的决然,护她时的温柔,无不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
也许,就在那一刻,她的心已经悄然融化。只是她一直在意北魏的习俗,世人的非议就像一道枷锁死死地束缚着她。
“霓裳,你不该再逃避了。”她低声呢喃,目光坚定起来。
深吸一口气,霓裳转身走向慕容吉的书房。
书房内,慕容吉正伏案整理兵部送来的最新军报。听到门外轻轻的敲门声,他抬头道:“进来。”
霓裳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慕容吉看见她,眼中闪过一抹温柔:“霓裳,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他的桌前,语气带着一丝颤抖:“慕容吉,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放下手中的笔,专注地看着她:“我听着。”
霓裳的手微微握紧,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终于开口:“我愿意嫁给你。”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一阵惊雷在他耳边炸响。慕容吉怔住,随即站起身,激动得差点打翻了案上的笔墨:“霓裳,你说的是真的?”
霓裳轻轻点头,眼中泛起泪光:“是的,慕容吉。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挣扎了。我知道,嫁给你或许会引来非议,但我也知道……你值得。”
慕容吉喉结微动,眼中掠过难以掩饰的狂喜。
他猛地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声说道:“霓裳,这一刻,我等了太久了。从今往后,无论前路多难,我都会护你到底。”
她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心跳的律动,心中满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慕容府内一片忙碌,老夫人亲自张罗婚礼事宜。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整座府邸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中。大门前,喜幛随风飘扬,通往正厅的路上铺满了鲜花与红毡。
霓裳的闺房内,几名贴身侍女围着她打点妆容。她身着一袭华丽的凤冠霞帔,裙摆上用金线绣满了凤纹与梅花图案,宛如冰雪中的一抹红梅,清丽动人。
镜中的霓裳凝视着自己,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她抬手轻触凤冠,心中默念:“这一刻,终于来了。”
“夫人真是天仙下凡。”一旁的杏儿忍不住赞叹。
霓裳淡淡一笑,却未多言。
婚礼的鼓乐声响彻整个慕容府,来往的宾客满堂祝贺。霓裳在杏儿的搀扶下步入正厅,与慕容吉并肩而立。两人交杯时,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只有对方。
红烛映红了整间喜房,烛火摇曳。
将喜床上铺展的锦绣描出深深浅浅的柔光。
霓裳坐在床榻边,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后。
她的手紧紧攥着被褥,似有一丝期待。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慕容吉身着大红喜服,缓缓步入。
他的步伐沉稳,配上一张帅气的脸庞更加显得像人间谪仙人。
他站在霓裳面前,目光炽热却克制。
“霓裳。”他的声音低哑,像是克制地吞吐了一丝火。
霓裳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她看见了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情意,也感受到一股陌生的热烈气息。
她的声音轻如耳语:“吉郎……”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慕容吉如遭雷击。
随即,他薄唇微微勾起,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指尖带着丝丝热意。
“你可知,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他俯身靠近,低声呢喃,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侧,酥麻传遍全身。
霓裳未答,只是抿唇轻笑,眼角一滴晶莹悄然滑下。
那是放下枷锁后释然的泪。
他缓缓拉下她的中衣衣带,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珍宝。
霓裳闭上眼,感受他指尖的温度划过肩膀,红衣滑落,露出如白瓷般的肌肤。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慕容吉停下动作,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凝视她:“霓裳,从此以后,无论外界如何风雨,你都是我慕容吉的妻,生死相随。”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眼神却如春水般柔软:“我信你。”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这一吻绵长而深情,像是积压了多年的情感终于得以释放。
他的吻从唇边一路向下,落在她的锁骨,耳侧,直至她轻轻颤抖。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衣襟,轻声唤他的名字:“慕容吉……”
“别怕。”
他轻声低喃,声音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风。
又像是压抑已久的汹涌江潮。
他们相拥在红绸锦被之下,烛光跳动,勾勒出二人紧密交叠的身影。
夜深,慕容吉已经沉沉睡去,怀中依然紧搂着她,眉宇间的满足与安宁让她一阵恍惚。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风声从窗台传来。
霓裳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一个人影飞掠而过,并把一张纸条扔了进来。
她小心地从被窝中抽出手,捡起纸条展开,月光下的字迹映入眼帘:
“柔然,慕容琛还活着。”
她的身体一僵,纸条在指尖微微颤抖。
她回头看着沉睡的慕容吉,眼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阿琛还活着……”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窗缝间穿过,烛火猛地摇曳不止,几乎熄灭。
霓裳猛地抬头,只见窗外隐约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她握紧纸条,眉头紧锁:“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
窗外,寒风呼啸。
仿佛有无数低语在暗夜中回荡,而那枚破碎的玉佩静静躺在桌案上,似乎承载着无法言喻的秘密。
这一夜,她再也无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