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
陆远回答得很干脆,目光却在药箱上面扫视了一圈。
李丽质觉得他言不符实,却不好强求,毕竟之前求止痛药,小郎君已经做到了。
于是转脸望向阿娘。
皇后微微一笑,她看出陆远心里有气,感觉这样更好。
人无欲无求,反而更棘手。
皇后没说话,轻轻抚了下城阳的后背,城阳回头,秒懂阿娘的意思。
她也气啊!
就该让表兄吃吃苦头,让舅母心疼,看她还敢不敢张口就责骂小郎君。
但阿姐目光哀求,她也不能视而不理,于是牵着兕子的手,来到陆远面前,“小郎君,假如兕子受伤,有法子让伤口不烂么?”
兕子不懂她们的弯弯道道,摆着小手道:“木有吖,窝木有痛痛吖~”
陆远蹲下来,捉住小兕子的手:“明达当然没有,就算受伤,我有一百种办法治好明达,保证明达健健康康。”
“一百种?”冯太医闻言,恨不得跪下来,当场求得一招半式。
他们这些太医表面风光,但谁又能体会到其中压力?
太医每次出诊如走钢丝,容不得半点差错,但世间病症千千万,哪是望两眼,问几句便能准确断症的?
就算今天这个症,简单到学徒都能处理,却难在伤口护理。
替权贵治病,治好了算你的本份,高兴时会赏两个钱,可是稍有差池,小命难保。
太医院流传一句话,太医们都是在阎王殿挂了号的小鬼,哪天点了名,小命就勾了去。
可见太医们压力有多大。
就如长孙夫人疼爱儿子,十七岁仍舍不得他痛一痛。换了寻常百姓,这种程度的伤,一块烂布咬住便可完成缝合,哪来的废话!
需要拖上这么久吗?
表面上拖长孙冲的病情,实际上拖的是太医的命。
这回长孙夫人也没说什么,不过像患了眼疾似的,眼角抽动得连小兕子都看得出。
“舅母,尼痛痛吖?”
“要贴贴么,小囊君有贴贴吖~”
李丽质长舒了一口气,“小郎君,你能帮帮表兄吗?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做的,一定尽力做到。”
陆远笑笑,打趣道:“上天如何?”
李丽质:“……”
小兕子以为又可以坐飞机,举高双臂:“阿姐,窝要飞鸡,窝要飞高高,好高好高。”
其他人听得莫名其妙。
李丽质脸露苦笑。
她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的无理要求,小郎君说到做到,同样的条件反过来,她却难如登天。
陆远觉得差不多了,李丽质夹在中间难做人,而且再耽误下去不利于愈合。
他一边从药箱中翻找拉键式缝合器,一边说道:“这样吧,我也不要多,就两条萝卜参就帮他处理伤口,保证漂漂亮亮,永无手尾。”
“萝卜参?”
李丽质听得一头雾水。
城阳忍着笑意:“萝卜就是莱菔,小郎君指的是百年老参,上次阿爷答谢的礼品中就有一根形似莱菔的老参,小郎君说它像莱菔,就管它叫……萝卜参。”
陛下谢礼?
太医心里羡慕得紧,他们也是常年待候,也不见有谢礼。
当然,赏赐也有一点,但意思天差地别。
百年老参?
有了这句,长孙夫人心思泛活起来,“冲儿,上次阿郎带回的物品中,有百年老参吗?”
“有。”长孙冲并不知情,但阿娘能这样说应该有的。当然,他家里要也是一句话的事。
目前最重要的缓和气氛,阿爷三番四次的叮嘱与城阳交好,真正目的恐怕就是这位小郎君,从他用药的手段可知,技艺远超大唐。
陛下不喜欢对仙界过于讨好,并不反对其交往,只要掌握好尺度,想必大有裨益。
想到这,长孙冲指着自己的伤口,豪气的道:“小郎君,小弟的伤情就托付于你了,要刀要剐,悉随尊便……还有,那个莱菔参,我马上命人取来。”
闻言,陆远嘴角翘起AK难压的弧度,却装模作样的板起脸:“害!……参不参的没所谓。”
“主要是我这个人最见不得人家受苦,特别像你这种翩翩公子哥,任谁都能看出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材。”
“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伤口化脓,皮肤溃烂,肠道感染,高热不退,病毒入血全身坏死,浑身发臭中折磨得死去活来?”
“不能够吧?”
一段贯口似的现代梗,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皇后想笑,但碍于身份憋着不能出声。
李承乾则觉得好玩,想不到小郎君还是个妙人。
城阳觉得很精彩,想问死去活来之后还有什么呢,好想听下去。
李丽质则一头黑线,有办法又不早点拿出来,害得她夹在中心难受得很。
“咳咳!~”太医干咳两声,提醒道:“小郎君,我是不是该把银针收起来呢?”
“收起来吧。”陆远点头,然后从药箱之中翻出一套外科手术服,煞有其事地穿在身上。
城阳见着他后背空出一大截,好奇问道:“小郎君,是不是穿反了?”
“没穿反,手术服就是这样的。”陆远朝青竹招招手:“青竹姑娘,过来帮帮忙。”
“奴婢在。”青竹赶紧上前,见陆远指着后背,问道:“需要绑起来吗?”
“嗯。”陆远轻嗯一声,继续戴上头套和口罩,余光瞥过冯太医欲言又止的样子,差点憋不住要笑场了。
没办法,拉键式缝合太简单了,贴上在皮肤上,一拉就好,逼格太低了。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人家愿意用萝卜参来换他操作,怎么也要做点模样,想来想去,最好就是外科手术这一套。
青竹很快绑好了,站在一旁待命。
陆远一边戴上外科手套,一边说道:“你们都退开一点,最后三米……,十尺外。”
城阳立马拉着小兕子走开,长孙夫人却不为所动,李丽质只好代她问道:“小郎君,我们不能在这里看着么?”
“可以。”陆远戴好手套:“我相信冯太医的医术并不比我弱,但他忽略了细菌,而伤口化脓正是细菌引起的。”
“这样说吧,一般人受伤之后,应该不会丢入粪水池,而我们每个人衣服上都沾有许多看不到细菌,对于伤者来说,相当于一个粪水池。”
“如果你们想他的伤口落入粪池堆,大可以待在这里,最多烂肉以后再割一次,至于细菌入肠就……”
单是听到,长孙冲就感觉肉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再说烂肠,脸色都吓白。
没办法,每个人总有点惧怕的东西,很不幸,长孙冲幼年见过有人手脚腐烂,活生生地痛死。
临死前那声充满不甘的呻吟,如同魔咒般,深深烙进脑海里,让他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
长孙夫人见儿子色发白,二话不说就走,还不忘扯着李丽质离开。
冯太医不舍地退后两步,缓下去。
陆远笑笑,术后换药需要冯太医,可不能让他跑掉,于是拿出一对橡胶手套,示意他戴上,“冯太医留下,距离两尺即可。”
冯太医喜出望外,差点要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