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汀窈被叫到了前面正堂,还未入内,她就忍不住,在心中哦哟了一声。
居然所有纪家人都到了。
和她同辈份的纪岸芷、纪浮光都在,那就说明所有人都要到场。
这是发生何等大事了,全家都集合了?
甚至于,纪老太太都被请来的。
入座后,汀窈目光寻问纪岸芷,发现她只是摇摇头,也只能默默的端着茶水喝。
等着最后被婆子拽着过来的纪沉壁入座后,纪柏鸣率先开口,“九殿下的正妃人选已经有了。”
纪家四个姑娘都收到了月底宴会的帖子。
也就是说,纪家女是待选的人。
谁家不想出个皇子妃来,更别说,赵思危这段时间在京城名声大噪。
突然就说已经有了内定的人选,倒是稀奇了。
纪岸芷放下手中茶盏,看了眼也有点好奇的汀窈,心中先是放心了一瞬。
这个节骨眼谁被扣上了赵思危已内顶的皇子正妃帽子,不知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个人不是汀窈就好。
那又是那个作死的人呢?
甚至还能让纪家人来专门说,必定是家世门第占一样的。
纪春和猜测,“是徐菟菟?”
虽然已经破相了,到底这位一直以来都是赵思危正妃呼声最高的一位。
没到最后,谁都不知道花落谁家。
喜欢不能当饭吃,特别是在皇室之中,只有手中的权势才可以。
眼下赵思危拥护者不在少数,可是他还没有实打实的军权作为依仗靠山。
和身为太子的赵思淙相比,就少了一分力量。
纪浮光剥着橘子插嘴,“想什么呢,她额头还没好呢,我问过了钟大夫,还有疤痕呢,按照选妃的规矩,她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正妃的。”
不少人猜测,徐菟菟的额头应该或许大概好了,只是一直遮着,就是主打了个低调,等着月底的时候盛装出席。
毕竟,张瞻额头当时什么样子,不少人都见过,不也是用了张瞻配出来的药,一点事都没有吗?
钟釉岭的医术京城各家还是都很佩服的。
纪沉壁跺脚,她还在斗蛐蛐呢,就被抓了来,“到底是谁?怎么,咱们仇家吗?”
反正肯定不会是她!
纪岸芷盛名远播,纪春和温婉娴静,纪汀窈处事圆滑,选谁都不会选她的。
纪家在京城算是与人为善的,没什么仇人的。
纪柏鸣望着汀窈。
汀窈背脊一挺,已先一步说出来,“**?”
亏得她还真的用脑子想了一下,原来孟**。
纪柏鸣点头,说着得来的消息,
“两个时辰前,九殿下亲登孟家,让孟家不许给孟**定下婚事,让孟**必须出现在月底的宴会,否则他亲自上门来接人。”
纪岸芷有点意外,跟着就问:“这话是在府外说的吗?”
不然怎么会得到消息的?
若是在外面说的,指不定就是做给谁看的。
赵思危、孟**的相处明显就是朋友。
纪柏鸣摇摇头,“不是,这是有个眼线告诉我的,不过不少人看到孟**送九殿下出来,还收了九殿下的玉佩。”
屋子安静了一瞬。
汀窈有点意外,纪柏鸣居然在孟家安排了眼线!
张老太太垂眸思索了会,“孟**和九殿下私交不错,没准是帮忙。”
纪柏学也更加认同母亲的这个猜测,:“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也有纵横谋划的准备,若是能够得了孟家的支持,对现如今的九殿下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呢。”
纪柏章提出疑问,“但孟**喜欢张瞻。”
虽是个陈述句,他却眼神却露出了些疑问的意思,目光望向了汀窈。
是在询问汀窈,这是不是真的。
你们两个是好姐妹,你肯定是清楚的对吧?
汀窈点点头。
纪柏章一摊手手,“那对了,那不如让张瞻来娶,这样孟**更乐意,而且九殿下正妃的位置可以在看看人选,张瞻本就是九殿下养大的人,肯定是听九殿下话的,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九殿下就是喜欢孟家姑娘?”杨氏有点错愕,捂嘴有点讶然。
纪岸芷大胆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九殿下没把张瞻说动呢,毕竟张瞻这个人,瞧着风光月霁,可内里应该是个桀骜不驯的,他在九殿下面前尥蹶子的可能性非常高。”
纪春和觉得有道理,“是啊,我去年去郊外参加宴会,就是打马球赢彩头,九殿下不就是让了彩头吗,张瞻直接摔了茶盏黑着脸走人了。”
汀窈问出最关心的地方,:“所以,让我们来的原因是什么呢?”
“若是正妃是孟**,那么侧妃应该就是你了。”纪柏鸣看汀窈。
汀窈:……
我
去
你
爹
爹!
纪老太太眼神一变,“汀窈我有别的安排。”
她都想好了,过几日就让人把汀窈有娃娃亲的事散播出去,绝不能让孙女落在皇室手中。
纪柏鸣望着纪老太太,叹了口气,“如今瞧着孟家是要接着这婚事到头九殿下,那么,我们和孟家交好,也必须做出抉择了,我和他们商量了,九殿下是个可以赌一把的,所以,我们觉得——”
“觉得什么?”纪老太太冷着脸,觉得天底下哪有做人父亲做成这样的,上赶着让闺女去给人做小,“让汀窈去找孟**,让孟**给九殿下说?”
杨氏犹豫着说:“我倒是觉得不必,若是孟家姑娘真的做了九殿下的妃子,咱们家以后多帮九殿下说话,九殿下自然会明白我们,何必让汀窈去呢?”
汀窈没娘维护,她自然要多帮着说几句话了。
汀窈是个好姑娘,说是跟着她在学管家,实则反倒是帮她解决和看出了很多问题。
以后不管谁娶了去,都是祖坟冒青烟啊!
“到时候若汀窈有了孩子,**没有,这事儿怎么办?姐妹共一夫都多有翻脸的,。更别说,汀窈和**是没关系的。”
“我看不如让汀窈去和孟**说清楚,让汀窈不要选上的好,到底才去大内,肯定是想要好关系的陪着一起。”
张老太太露出个欣慰的眼神。
杨氏攥着汗巾子,还是努力的帮着汀窈说话,
“我只有妇人之见,只是我明白,不能让孩子们死在这些斗争里面啊。”
皇室不是好地方,绝对没有情爱,只有权衡利弊的放弃与暂时留下。
这句话让屋子又沉默了下来。
窦氏也开口,“对,二嫂说得对,其实,我瞧瞧派人去找了药,这药服下后,脸上会长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好,但是付下解药后,两三个月就会慢慢恢复,我本想着过几日去找岸芷的。”
纪岸芷是纪家最有可能被被选上的。
但她也觉得,纪岸芷分明可以嫁个更好的人家做正妻,何必去给皇子做妾?
赢了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就呆在巴掌大的深宫里面。
多难熬,多寂寞,多可怜?
不能自由进出,还被宫规锁住,连着见家里人,都得是荣宠才可以。
纪岸芷倒是愣住了下,没想到窦氏会突然为她着想,不由得有些动容。
孙氏已经不搭理她了,以后她的婚事大约就是纪柏鸣看着办了。
她敢和钟釉岭私定终身,就是知道,以后她的婚事,只有门当户,让纪柏鸣脸上有光就成了。
钟釉岭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又是赵思危的左膀右臂,不管如何,以后都不会混得太差,至少是个太医。
能在前朝后宫行走的男人,也就只有太医了。
所以,纪柏鸣肯定会答应的。
窦氏说:“九殿下被徐菟菟盯上了,不管现在,以后只要徐菟菟脸好了,不,不管好不好,只要徐家帮九殿下登基了,徐菟菟当不当皇后,都不会影响她在九殿下心中重要的位置。”
一席话惊醒所有人。
汀窈则是静静的听着。
今日怕是京城无数收到月底宴会贴子的人家,都在开大会。
但,她很清楚,赵思危只是帮忙而已。
“汀窈你是怎么想的?”纪柏鸣问。
他似乎有点父爱觉醒,虽然不多,但是在他看来足够了。
反正,在他看来,赵思危就是瞎子了,也看不上汀窈。
若是孩子想搏一搏,那么,孟**是正妃的情况下,她是侧妃也不是不行。
前提就是,得去走动走动。
纪柏章就说:“家里爹和你两个叔叔都不会靠着你去上高位。”
需要吗?更不不需要,位置已经很高了。
汀窈笑笑,“还没到月底,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什么意思?”纪春和问,。
汀窈:“反正今日最生气的应该是徐菟菟,最近徐国公府可和九殿下往来了?”
纪浮光开口,“好像是说,徐国公府给九殿下下了很多帖子,都被婉拒了呢,大概是在说,不需要呢。”
窦氏也拿出了一种吃瓜精神,“好奇怪,其实就算是九殿下不喜欢徐菟菟,也不该撕破脸成这样啊,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以前这二人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啊,真是奇了怪了,
纪沉壁举手,一副八卦脸,“我知道,我是听说的哈,我听说徐国公其实更加喜欢张瞻呢,想要把张瞻弄来做姑爷,徐国公夫人和徐菟菟不喜欢!”
汀窈:……
其他纪家人:???
这小丫头哪里去听的这种牛哄哄的八卦!
这下不止女眷们,连着男子们也是齐刷刷的哦了一声
徐国公更加喜欢张瞻,这可是真的没听说啊。
谁敢这样说,就是造谣啊!
“我也是听说的,所以九殿下不去也是对的啊,徐菟菟和张瞻,九殿下上次在二姐姐的铺子不就告诉所有人了吗,他肯定帮张瞻啊!”
纪岸芷心中一想,倒是觉得不想是发疯话,
:“也有可能,是九殿下和张瞻互相都知道对方不少黑,所以才一直很团结,你要敢让我丢人,你就给我过来一起死。”
纪老太太垂眸,轻声问,“所以张世子会选谁呢?”
“就得看月底之前会发生何事了。”汀窈补上这一句。
忽有惊雷落下。
屋子的人都在沉思。
**
私宅中。
张瞻很难得同情了一次钟釉岭,甚至于对赵思危表现出了不满。
“他真的要死了,别问了。”
钟釉岭抱着脑袋,禁闭着双眼,脑子里面无数的东西想要拥挤出来,只是找不到出口的,只能拼命拥挤,想要撑破出一条缝隙。
不想被关着的记忆碎片在叫嚣着自由。
赵思危声音充满了压迫,“然后呢,你在想一想,为什么你的祖父会死,为什么会突然有大火?”
张瞻对着赵思危低吼了一句,:“够了!”他拍着钟釉岭的背脊,“你要把他逼疯魔吗?”
赵思危真是好怕,到底是哪里学来的审问手段。
“你不也也在查?否则这桌子上的东西,我如何轻而易举的拿到?”
是大理寺的案宗,是许家太医的灭门惨案。
并且,还遗失了三分之二的记载。
那就说明了,是非常不能让人知道的。
张瞻也是觉得自己遇到活鬼了,还是说赵思危是被什么鬼东西夺舍了,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吊儿郎当变成运筹帷幄。
还是说他太轻敌了?
“你到底多少岁?”赵思危问一副痛苦脸的人,
“你说你今年二十五,但你又说发生火灾哪一年你十岁,可张瞻查到你去绸镇时是二十岁,你自己却说,你是走了三年去那头定居的,是你在撒谎,还是记错了?”
太多逻辑上的错误了。
仿佛记忆是被人修改后一样。
只是很少被人好奇,所以钟釉岭自己也没发现他的记忆存在偏差和问题。
钟釉岭抱着脑袋,大口喘着气,然后艰难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是祖父说的,让我说十岁……”
他好像想起来了,有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来了她的家里。
家里很高兴,奶娘和母亲——
母亲?
钟釉岭脑子疼的要炸了,缩到了地上,大口的呼吸。
不行。真的要死了。
张瞻:“你闭嘴吧!”
现在赵负苍的命就在钟釉岭手中攥着了呢!
这是要把人逼死了!那,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