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柏学摸着胡子思忖片刻,更是担忧汀窈,家里出了个皇子妃,这是好事,算是和皇室攀上亲戚了。
更别说现在皇室还真得哄着点汀窈,让前线的白家人多卖力,今日这事儿说破天就是个于理不合。
但只要在孝上把文章做主了,反而对汀窈的名声有增益,昨夜也和大哥商量好了,只要谁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皇室那头不出面按压,他们也找人弹劾皇室太过无情。
要死一起死,反正乱子太大了,按照一如既往的处理办法,那就是差不多行了,这事就稀里糊涂的盖过去不说了。
反正皇室要的就是体面。
倒是有个事情纪柏学是真担忧,“九殿下那边,你怎么交差?还有,你现在回来了,陛下,娘娘那头如何交差?”
是在问汀窈有没有安排人去告诉这些人。
“怎么不见二叔?”汀窈不答反问,有什么好说的,皇宫是很大,但也是有点出格事情顷刻之间就能传到高位者耳中。
纪柏章被张瞻拉拢了,作为纪家最有城府的人,“昨夜得了消息去燕家了,就比你提前回来了一步,受了点伤在休息。”
说着,纪柏章仿佛觉得会隔墙有耳一般,“昨夜燕家周围的几条街都被控制了,抽调的平阳侯府的兵力,还有太子手书夜开城门,北镇抚司也被抽调过去了,都没有圣旨,陛下怕是要震怒,燕家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点消息也没有。”
汀窈:“太子呢?太子妃如何?”
纪柏章:“你二叔说,太子妃孩子掉了,太子似乎反水,被九殿下关起来了。”
汀窈目光闪了闪,这要是真的,赵思危、张瞻必然是要留一个人在哪头的。
“九皇妃已经祭拜过了,去里面用杯茶,一会儿就回去吧。”
汀窈嗯了一声。
汀窈去了纪老太太的院子。
院子被封了起来。
钟釉岭也在里面,他在排查纪老太太的死。
钟釉岭瞧着脸色不大好,汀窈:“麻烦钟先生了,可要去休息一下。”
钟釉岭只是问:“张瞻在哪里?”
“去宫里了,昨夜出了点事,你若要找他,我去找人给你叫。”
钟釉岭嗯了一声,“谢了。”又说:“应该是有人下毒,只是什么毒我现在还查验不出来,我估摸是慢性毒药,就是要看是慢性几天。”
“是孙氏。”汀窈说,“至于她为什么要杀祖母,里面还有谁的手笔,才是需要慢慢查的。”
孙氏前世也是给纪老太太下毒,她压根就不顾纪家人会不会因为丁忧失去什么。
反正,丁忧后,纪家不能在官场游走,就会依附孙家人了,孙氏在纪家的地位简直是水涨船高了。
孙氏。
汀窈在心中反复念着她的名字。
“一会儿张瞻来了,你要走就跟着他走,你要是不想出去搅浑水,就在这里待在。”
钟釉岭说:“娴妃不喜欢你,要是她偷摸摸见了孙家人,让孙家人提点你的继母,你觉得呢?”
这是他想到的下手可能性。
“如果你的徐菟菟,昨夜娴妃一定会帮你,娴妃就是不喜欢你。”
汀窈:“娴妃不会有好下场。”
汀窈看了所有人的证词,又吃了点东西,等着张瞻来了,才离开。
张瞻带了一个消息。
“娴妃被关起来了,赵思危说,等着燕家事解决完毕后,会请旨让娴妃去守皇陵。”
汀窈、钟釉岭都没吭声。
娴妃这样的下场,能稍微说一句算了的只有张瞻,毕竟,他的祖父、祖母是被保全了下来。
可是对汀窈、钟釉岭而言,没有算了,更没有过了。
张瞻扫了眼钟釉岭,知道一会儿自己怕是要挨打,不想被看热闹,先送汀窈离开,“你回去以后,还是要去给陛下请罪,至于赵九,他对你是很好的,对不对?我不劝你,也不会阻止你什么,反正你别让我知道你在谋划什么就好,别带我。”
只要东窗事发,赵思危怎么查都和他无关,什么越查他越清白就行。
汀窈:“你的脑子会有什么瞒得过你。”
张瞻:“我只有一个脑子,你们脑子加脑子我就不是对手了,而且我昨夜私偷了令牌调了兵,侯府现在要把我废掉呢,没准过几日,我就要去私宅挤一挤了。”
所以他先来赵钟釉岭了,这里挨打了,回去了那不亲的爹下手不会太过,到时候都会认为是“他爹”打的,和钟釉岭也没什么关系。
汀窈:“只要你想留在侯府一日,总是会有人帮你的,你不过也是想要给自己留后路的。”
“我祖母有句话我以前不赞同,我今日开始会将这句话记在心上,还是不能让女子流泪太过,脑子里的水流干净了,就空了,一空了别的东西就会填满了,就会变得很棘手,让人不好掌控。”
汀窈抬手让他不必继续送了,“放心,赵思危对你有超强滤镜,不管我吹多少枕头风,他都是信你的。”
“恭送嫂嫂了。”张瞻拱手,看汀窈走了,急忙转身去找钟釉岭。
钟釉岭正在挽衣袖,见着走回来自己关上门的张瞻,自个泡茶。
“表哥,表哥,咱们能说说话吗。”
“我看你现在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钟釉岭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张瞻,“你真是能耐。”
居然将他骗到了纪家来,他昨日跟着去宫里呢,结果茶都没开始喝,小厮就来说,纪岸芷的奶娘突然晕倒呼吸不畅,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只能来求他,他当然知道这位奶娘对纪岸芷的重要性,因此只能出来。
很好,杀过去一看,屋子里面哪有什么奶娘,就一个纪岸芷,一个和她一样懵的纪岸芷。
张瞻:“大婚之日,至少你不能在大婚之日干这种事,也亏得昨夜你没成,不然事情就大了,等着燕家的事情弄完了,你要如何,你随便,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钟釉岭给他递过来的茶,“这不会有毒吧?”
钟釉岭自己喝了小口,“身为大夫要解毒也是要给自己试一试毒的,你也可以试一试。”
张瞻抓着茶盏迟疑的举起来有放下,最后只能尴尬一笑,“我就不喝了。”
钟釉岭真要毒死他怎么办?
钟釉岭,“我料到你会阻止我。”他笑了笑,“所以我还准备了一个后手。”
张瞻愣住,“什么?”他脑子里面闪过太多东西了,立刻就站起来,猛然看着钟釉岭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你干什么?”
钟釉岭抬手,擦掉留下的鼻血,“这是我自己调配的毒药,能让人七孔流血,死相凄惨,张瞻,你不是很聪明吗?”
张瞻呆住,连着嗓间的叫大夫都叫不出来。
“这个药还可以作为慢性毒药给人下下去,起初只是流流鼻血,吃点下火药就能控制,不会让人放在心上,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给谁下了?”
张瞻脑子浮现出祖父、祖母的脸。
钟釉岭笑出声,“少了,我给诊治的每一个都下了,我在地狱等着你们。”
张瞻眼睁睁看着倒地的钟釉岭,扑上去将他抱住,“你胡说什么?”他朝着外面叫人,“你别搞我,哥们,怎么救你啊,你说句话,你这样,你这样……”
“张瞻,你恨不得我去死,现在,如你所愿了。”
“你将娴妃保护的很好,皇室血脉最无情,你很厉害……”
说完,钟釉林吐出一口黑血,脑袋一耷,彻底没有气息。
门被破开,冲进来的人瞧着七窍流血的钟釉岭都瞪大了眸子。
张瞻使劲摇着钟釉岭,“钟釉岭!你!你!”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视线模糊起来,
一开始他是讨厌钟釉岭的,后面就是觉得他顶着一张和他有些雷同的脸,还特别怂就很瞧不起他。
再后面,看钟釉岭还是一副怕事的样子也是气,分明都是赵负苍做靠山了,还对着谁都低眉顺眼的,真的没有想他死的意思啊。
为什么就要直接死。
是报复,是另一种报复。
不能杀娴妃,就报复娴妃最看重的儿子,再用死向赵思危谢罪。
若真是他说的那样,那么,赵负苍怕是也被下毒了。
钟釉岭的医术,整个太医院都自愧不如,不就是说,除开钟釉岭,谁都不能解毒了吗?
张瞻看倒在怀中的钟釉岭,脑子里面只有三个字。
——怎么办。
为什么怎么多的事都撞着一起了。
许元声音传来,“快,快让钟釉岭跟我走!”
许元冲进来,见着屋内的场景,眸子一震,“主子,主子……”
纪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已经将人轰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口。
张瞻:“又怎么了,不管怎么了,别找我,我,我现在得想想怎么给赵九说。”
钟釉岭也是对他的报复啊。
赵思危心中,也是觉得他恨不得钟釉岭去死,即便知道钟釉岭是谁了,也是一副不杀他了,但是他找死我不会帮的态度。
现在,现在死了,又死在自己的跟前,赵思危那边他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太子被太子妃刺伤了,***殿下不敢,不敢叫太医院的人去,所以叫卑职来请钟先生过去看看。”
张瞻脑子一炸,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到底是把钟釉岭抱的稳稳的。
许元:“这可怎么办啊……世子,你不能不说话啊。”
赵思危走的时候说了,他回去了八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宫外都让张瞻处置。
现在自己人,还是心腹就莫名其妙的折损了一个。
张瞻:“去给赵思危说钟釉岭饮鸩了。”
许元拱手,但没有走,还等着后面的话。
“没了,就突然不想活了,厚葬了。”张瞻哪里说得清楚。
京城是彻底炸锅了,九殿下一个大婚,纪家开了席,燕家被围起来生死不清,娴妃被囚禁,钟釉岭突然暴毙。
看热闹的里面鼠目寸光又爱长舌搬弄是非的,都开始议论汀窈是个不吉利的东西,顺道还说她亲娘死的早,就是被克死了的。
有成算的都明白,婚事就是个信号,赵思危开始动手了。
现在皇帝身子骨不好,太子到现在都没露面,平阳侯府的兵力都出动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要是一鼓作气就把一切摆平了,赵思危就赢了,而且白家在前线手里捏着军权,是可以牵制京城的。
所以,成婚当日就是最好的日子。
再则,冒犯宫规的汀窈并没有收到任何责罚,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真的是要变天了。
变天中的燕家中。到处弥漫的都是血的气息。
赵负儿裙摆燃着血,瞧着倒在床榻的赵思淙,“我就说了别去看你的太子妃,别去看,他肯定要杀了你,你非不听!现在好了!”
“月兰是气急了,你别动她,她已经没有孩子了,现在身子骨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赵思淙挣扎的要起来,“不碍事,就是簪子刺了下,她多大气力我不知道吗?”
“也要看看刺什么地方?我当年就说你的太子妃就是个装货,你非不信,非不信!好了吧,戳到你心口你舒坦了?你闭嘴,你别说话了,还嫌我不够忙?”
赵思淙被她摁下去躺着,“不要动太子妃。”
赵负儿:“求我有什么用,外面是什么情形你也知道一二,不是都安排你避开出京,你非,非被那个贱人骗回来,什么肚子疼!”
赵负儿是真气得脑子疼,赵思淙看旁边的汤药,“我哪里知道你们会在昨夜就……”
分明说好的是,以赵思危成婚为开始动手的信号,他会去雍州一趟,将燕家没有野心的人都召集过去,再将燕家手中兵权分散再集中在手中。
他和赵思危的交易,就是燕家的军权不在燕家手中可以,但是必须握在他的手中。
“你是蠢的吗?”赵负儿说,“不就是你的太子妃告发的吗!把你骗过来是要逼你杀赵思危,你不杀,那就杀张瞻让赵思危动怒,你,你就是蠢啊,为什么要来!”
“你前脚走,后脚你的太子妃就回了娘家,我想想,就是说什么你走了东宫寂寞,所以回来了,都回娘家了动胎气要你上赶着回来——”
“赵负儿!本宫是太子,主意你说话的言辞!”赵思淙打断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