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院
春光落满大地,石榴树叶上的一层层的冰开始渐渐融化,一股股水柱汇聚在地上,最后顺着沟渠流向院外不远处的湖中,与那高挂的日头相映。
楚青棠披着白毛披风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支朱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不久,身子从后面被人抱住,耳边传来声音:“在写什么?”
能进出自如这屋子的男子,除了谢祈还有谁?
楚青棠笔下一滞,笔下的画险些花了,转头横他一眼,佯装生气的样子:“你下回可不许再这样,我的画险些花了……”
谢祈今日刚刚下朝回来,一回来就奔扶光院而来,也没来得及打招呼,他看了眼纸上花纹旁的一滴墨痕,自知理亏,立马开口道:,“好,下回抱你的时候先和你说一声……”
楚青棠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开口问道“今日如何?”
说到这个,谢祈面色严肃下来,走到楚青棠的对面坐下,拿过茶壶给自己和楚青棠斟了杯热茶,“冀州城发生暴乱,太子自请去冀州平乱,谢珺也跟着掺和,说要跟着一起去”
“云帝自然不会反对,只是顺水推舟主张什么怀柔政策,说什么这样才能安抚大燕的百姓”
听到这里,楚青棠眉梢微微一挑:“然后呢?”
谢祈看向她,眼底带着晦暗,“云帝想让你一同去!”
“哦?”
楚青棠放下手中的笔,眼里带着意味深长,对上谢祈的视线,“如果猜的不错,云帝大概是想让我来拖住你”
“我已经请命,与你一同去”谢祈坚定的吐出这句话,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她见状微微扬起唇角,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了一丝冰凉,有些无可奈何道:“云帝此举无非就是试探你对我的感情,你说与我同去,不就如他所愿了?”
谢祈闻言,缓了缓脑中纷杂的思绪,开口道:
“这些年,他试探我这么多次,终究是不会放过我了,只要我还活着,他曾经对我母妃所做的一切便抹不去”
“所以……知道又有何妨?”
“只是牵连了你,若你要是有事,我岂能独活?”
话落,楚青棠眸光微闪,心头一跳,而后拧眉道:“你说什么傻话?”
“生而为人,命自然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牵绊,有所思有所恋实属正常,但是谁会希望自己的爱人因为自己丧命?”
谢祈听了她的话,蓝色的眸子有一瞬的凝滞,而后深深的看着她,沉默了半晌。
说到一半,见他不说话,楚青棠忽然停顿了一会儿,怕他误会什么,她转而解释道:“谢祈,你我自幼都是为了一条命,为了活下来花费了太大心思,其中艰难苦痛都过来了,你我可以生同衾死同穴,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我会好好活着,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
语毕。
二人四目相对,一个带着心事重重,一个带着语重心长,好半天过去,周身安静的不得了。
好半晌,谢祈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目光中带着一丝认真,细细打量着眼前自己深爱的人,没过多久又转为无可奈何,点头应下来:“好”
听到回应,楚青棠终于松了口气,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晌午”
楚青棠自然的问道:“冀州城你大抵已经安排好了吧?”
谢祈点点头:“没错,顾恙和陆广白已经开始行动了!”
早在几日前,谢祈就和自己说了他的计划,说起这两个人,让楚青棠想起了另一个人,想起扶摇师父说的事情,她斟酌着开口:“你可曾听说过楚航之?”
“侯府长子,那个少年天才?”谢祈挑眉问道
楚青棠颔首,“没错。”
“青棠是想说他的身份?”他眸子带着深思看向她。
楚青棠知道他与扶摇师父是师兄弟,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想必扶摇师父已经和你说过了,楚航之他……也许是燕国那个传闻中早早夭折的皇孙”
“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那楚航之与顾恙总会有嫌隙对吗?”
他了解楚青棠,自然明白楚青棠的担忧,大燕如今的皇室一个个的不堪重任,无论是太子贺连城还是贺连域,都不是良善之人,也不会是一个明君,高楼早晚有一日会倾塌。
另外,楚航之若是贺家的人,那往后若是皇位易主,他便是最服众的人选。
可是如今的计划中,顾恙才是那个主导者,有关与大燕的一切的筹谋与行动都是顾恙在布局,若是顾恙有登位的心思呢?
他是否能容得下楚航之?
若是顾恙没有登位的心思,那楚航之又是否能容忍的下这个将来这个“掌握大权”的好友呢?
谁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楚青棠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想到了这么多细节,“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想这个问题,好似真的无解,人性这个东西是无法看透的”
谢祈倚靠在软枕之上,闭上眼睛假寐,嘴里一字一句道:“好友变君臣,情深义重能不能抵过权利和欲望,往后的路还太长,希望他们不是下一个谢正沅和李千舸吧”
闻言,楚青棠回想起楚航之在侯府时的作为,想起他作为兄长时与自己的谈话,又想起与顾恙前几次的交谈,心中倏然一动,想了很久的问题突然就找到了答案……
她抬起纤细的手拿起朱笔,嘴里轻喃:“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