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三娘把宋褀安的种种表现都看在了眼里,知道她是真的怕冷,回去之后就一头扎到了屋子中,开始给宋褀安做皮毛衣服。
晚上到了歇息的时间,宁三娘却并不睡,拿着针线皮毛凑到烛火旁,一针一线的缝着。
昏暗的烛火下,只看得清宁三娘的半个身子,一眼望去,全是温馨。
宋褀安坐在床上,罕见的恍惚了起来,前世便是孤儿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也从未有人为她做过什么。
宁三娘半天听不到宋褀安这边的动静,转头看来,就看到呆愣愣望着她的宋褀安,她温婉一笑:“怎么还坐着?快些躺下盖好被子,这样才暖和。”
宋褀安“哦”了一声,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依言躺下。
宁三娘走过来,帮她压了压被角,确定不会漏一丝风。
在她要走回去继续缝衣服的时候,宋褀安拉住她:“娘,你也上来睡吧,衣服明天再缝也不迟。”
“也没多少了,我再缝一会,这样你也能早一点穿上。”
宋褀安依旧拉着她:“我不急,你快上来睡吧,明天再弄。”
宁三娘见宋褀安拉着她不放,便也没坚持:“那我去把东西收一收。”
“嗯。”
宁三娘也躺下屋中陷入黑暗后,宋褀安却迟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往空间中。
她睁着眼,看着眼前虚空中的黑暗,往日从来没注意过的呼吸声,此时极为清晰。
宋褀安便是在宁三娘的呼吸声中熟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睁开眼时,身旁依旧没了宁三娘的身影,穿好衣服出了门时,宁三娘和先前一样,从厨房伸出半个身子,喊她去烤火洗漱吃饭。
宋褀安在心中默默的想,可能这就是过日子的样子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干活挣钱的时候干活挣钱,为生活奔波的同时也能够感受到一种名为家的温暖。
喝粥的时候,宁三娘提起了宋景山:“也不知道你爹在军营中如何了,有没有厚衣服穿,是不是天天受冻。”
宋褀安说道:“先前里正说过爹在军营中一切安好,而且我已经把火炕的方子献了上去,想来里正会上禀军中,爹应该也能睡上火炕。”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担心他,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找里正问问?”
“我昨天听村里的一个婶子说,里正这几天都不在村子中。”
“那咱们就等等,等他回来了再去问。”
此时的军营中,被宁三娘牵挂着的宋景山同样的也在念叨着两人。
他抚摸着营房里新搭建起来的温暖火炕,眼里满是思念。
已经早早爬上了火炕的柳家老爷子看了看他,说道:“如今看来,你倒是不用怎么担心你家中的女眷了,你家女儿能做出这火炕来,在军中便算是一份功劳,以将军的为人,想来是会给予奖励的。”
安慰完宋景山之后,柳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家就只剩下一个老婆子带着我那年岁尚小的孙女,也不知道她们两人要怎么过呢。”
宋景山这会也爬上火炕来,对柳老爷子说道:“我家夫人是个心底良善的,若你的家人遇到了难处,她不会坐视不理。”
柳老爷子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只是我家老婆子一向爱面子,就怕她不好意思开口求助。”
“等村里的里正忙完了军中的火炕,咱们找个时间去见见他。”
宋景山的话音刚落,一道耳熟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你要见我?”
火炕上的两人抬眼看去,不是村中的里正是谁?
两人连忙下来,尤其是柳老爷子,慌乱中差点摔倒,被宋景山扶了一下。
宋景山客气的与里正说话:“屋中的火炕刚刚烧起来,暖和得很,里正里面请。”
里正站着不动:“你女儿来找我上报火炕的时候,请我用这个火炕的功劳为你说几句好话,上面发了话,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允许你回家一天看看。”
听闻了里正的话,宋景山眼睛亮了亮:“我果真可以回家一天?”
里正点点头:“明早天亮后出发。”说完,他就转头出了营房。
柳老爷子激动之下,那枯瘦的手一把抓上宋景山:“麻烦你去我家看看我家的老婆子和孙女!”
宋景山按住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放心,我会去的。”
他想到了刘家人,想着是一起来的,便去刘家人所在的营房里找人,问他们有没有话要带回去的。
刘家人高兴之余,也和柳老爷子一样请他去刘家看看情况。
因为心中期待,宋景山便觉得这一晚上过得格外漫长,第二天一大早的,他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早早的等在了营地门口,等里正一到,便搭上他的牛车一路回去。
路上,宋景山迫不及待的问了不少家中的情况,里正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宋景山得知母女两人起早贪黑的做豆腐卖豆腐之后,心中止不住的心疼:“哎,我这个做人丈夫做人爹的,家中的忙一点帮不上,劳累她们两个女子支撑着家不算,还劳烦她们挂念于我。”
里正看他一眼,开口道:“这边境苦寒之地,若还想在京城中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饿死是迟早的事。”
“依我看,你家娘子和你女儿都不错,看得清眼前的形势,也能为五斗米折腰,她们有这样的心性,今后的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你是没见过,以前村里来过一家钱姓犯官罪人,男丁如你们一般的冲了军,家中的女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为了保持所谓的贵族风范,也不和村里人开口,不过半个月就饿死了一半女眷。”
里正嗤笑出声:“可笑她们那些人,早在家中人犯事时就被皇上剥夺了贵族身份,来了这流放之地,还要在我面前摆架子。”
宋景山听完后,心里一动,时常进出宫中的他立马就明白了里正说这事的意思。
明面上,这话只是从宁三娘和宋褀安母女两人身上延伸出来的往事,但最后一句,却是在提点宋景山,在里正的面前老实一点。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宋景山笑着说道:“认不清形势,用以前的身份拿乔,确实是不应该。”
里正定定的看了一眼宋景山,见他眼里的神色全是认真,便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回到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