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谁的账都可以不买,唯独生我养我的母亲的话不能不听。
我只好站起身,摸着囝囝的头发,叮嘱女儿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许挑食,乖乖把碗里的面条吃完。
得到囝囝的点头后,我才跟随韩镇长去了隔壁包厢。
餐桌上没有酒,也没有菜,只有一个茶壶和三个茶杯。
韩镇长原来摆了一桌既没有酒,也没有菜的席面啊。
我知道妈妈为我的婚事着急,在写给我的信中威胁说,如果再没有进展,她就要亲自出面,亲手操持我再婚的事。
我打电话,让姐姐转告妈妈,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是我的同事,长得比她前儿媳漂亮得不止一点,各方面条件非常好,只是我们暂时不想结婚而已。
妈妈在下一封信中说,我是在用根本没影子的事唬弄她,说除非我把对象领回老家,让她和父亲见个面,不然她就要托人给我介绍对象。
农村人和城里人的观念不一样,二婚男人很被村里人瞧不起,就算各方面条件再好,再婚找对象也非常困难。
妈妈为我的再婚问题发愁的心情我理解,但古城离家乡那么远,我以为母亲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还真下了手,而且一出手就非同凡响,给我准备的竟然是镇长的独生爱女。
我不知这条线是咋搭上的,但是很钦佩妈妈的能力。
镇长大小也是一方诸侯,是父母和姐姐姐夫的父母官,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高不高兴,我都不得不高看韩镇长一眼,在这对父女面前表现出应有的礼貌,和足够的尊重。
韩镇长对我的第一印象不错,接过我的敬烟后,并未着急点火,而是等我把点燃的打火机,用双手恭恭敬敬递到他面前。
韩镇长知道我的基本情况,问我原来在单位当科长,后来为什么不当了,是被撤了,被免了,还是被上面挂了起来?
我说不是镇长说的那些原因,是我自己主动辞职的。
镇长问我哪年升的正科,干了几年,啥时间因为啥辞职的,原来的级别是否保留着,组织关系现在在哪?
不愧是官僚,韩镇长问的果然都是体制内之人最关心,也是判断一个人价值高低最关键的问题。
这种问话方式,让我想起古城检察院干警审问自己的场景,心情瞬间变得很糟糕,但还是强忍不快,对韩镇长说,自己二十二岁当的副科长,五年前晋升为正科级,两年前因为工作不顺心,想改行,想下海做生意,所以辞去了职务,在单位办了停薪留职。组织和人事关系,现在在古城矿务局榆树坪煤矿,正科级别是否保留不知道,自己没准备吃回头草,所以不关心这个问题。
韩镇长嘬着牙花,说,不错,真不错,当正科的时间比我还早三年,真是大器早成啊。
韩镇长问我对自己的将来是怎么打算的,我说,没打算,随波逐流,混到哪个地步说那的话,混到哪儿算那。
我的语气越来越生冷,韩镇长可能没察觉,但她女儿显然感受到我的不快,推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爸,你这是干啥呀!说好的让你过来把把关,看一眼就行,你怎么像审问犯人似的,没完没了地问起来?你先走吧,让我们年轻人单独聊会行不行?
韩镇长略显尴尬地站起来,对女儿说,好!好!你们单独聊,好好聊啊,多聊会,聊完后,晚上爸爸再请小林吃饭。
韩镇长离开后,韩老师升任主角,主动介绍说,自己芳龄二十八岁,五年毕业于河西师范大学,本科学历,现为镇中英语教师,中教二级,属于优质大龄剩女。
韩老师快人快语,说话挺直接,而且长相不俗。
爱美是人类的天性,更是男人的劣性。我对韩镇长的第一印象不好,不想和那位父母官多说话,但是很乐意陪漂亮大方的韩老师聊天。
尽管我内心对韩老师并没想法。
韩老师问门外那辆白色越野车是不是我的,是哪个国家生产的,多少钱买的?
我实事求是地说,那是一辆日本三菱公司的帕杰罗,新车市场价大概四十多、不到五十万,不过那是辆旧车,卖的话,能值三十万左右。
韩老师啧啧有声,说,我当一辈子高中老师,几十年的工资不吃不喝,攒到退休,也买不了一辆你那样的车啊。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韩老师指着我脚上的皮鞋,问我知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韩老师两瓣鲜红的薄唇一碰,蹦出一个英语单词,说这是意大利产的,国际知名的大牌子,单价最低千元起步,非有钱人穿不起。
这次轮到我咋舌,我赶紧把两只脚往回收。
这双皮鞋是郭秋花买的,今天是第一次穿,我确实不知道是啥牌子,也不知道它值多少钱。
不仅仅是脚上的皮鞋,我身上的夹克衫和西裤,也都是郭秋花买的,不过不是她免费送的。
郭秋花说,我又不是她男人,她凭啥要花自己的钱,给我买衣服。
郭秋花还说,她是看我没有女人管,整天穿得邋里邋遢,实在不像个样子,对不起自己老板的身份,看我可怜,出于怜悯,才为我代买的衣物鞋袜。
我要给郭秋花钱,郭秋花说不急,这种代购行为以后经常有,发票她都保存得好好的,等年底再和我算总账。
这一年多来,因为运动量比较小,我比以前胖了十几斤,离婚前的大部份衣服都不能穿了,而我在购物方面基本上是个废物,没有审美,不懂搭配,也极少有为自己添置衣物的想法,大部分时间在凑合着。
郭秋花经常出差,在省城的时间比古城还多,购物确实比较方便,作为自诩的资深美女,她的眼光也相当不错,主动为我解决了无衣可穿难题。
韩老师的话,把我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郭秋花这个虎娘们,不是花自己的钱,真是不知道心疼啊,给我代买的皮鞋,竟然要一千多块钱。
幸亏从韩老师嘴里听说了价格,不然我很有可能穿着这双让自己心里滴血的皮鞋,在煤堆爬上爬下,几天下来,肯定糟践得变了形。
不行,回去后,必须马上取消郭秋花的代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