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浩的事情并未在临城传出任何的风声,百姓们和大部分临城的官员都以为他只是生了病,在家休养。
毕竟,他们眼里的潘浩,身体确实不好,再加上沈溪亭的暗中动作,人们对他长期不出府的行为也就习以为常。
而他此刻,正被关押在他自己建造的暗室里。
虽然他一直在服用楚清鸢给的药,但蛊毒蚕食他生命的速度快于药起作用的速度。
他的身体已经坏损到了极点,满脸都布满了狰狞的青筋,眼皮凹陷,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溪亭哥。”楚清鸢缓缓走近,她来得很巧,他刚好在这里。
沈溪亭瞧了眼她的气色,看起来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身体怎么样?”
她嘴角微勾,笑着说道:“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星移已经跟她说过,她是被那人抱着回来的。
而她醒来时,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多了一股内力,正悄然地融入到自己体内。
这么一看,她也就原谅那人震伤她的事情了。
她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假潘浩,即使他们不做什么,蛊毒发作,他现在也是生不如死。
她给他扎了针,喂了一颗止疼药,总归聊胜于无,毕竟,她还有事情想要问问他。
在初娘阿姊的墓碑前,那人因一封书信而走火入魔,里面的内容她虽没看,但绝对不是证明叶家无罪的证据。
假潘浩费力地掀开眼皮,看着他前面的人。
“潘浩,不,我应该称呼你为吴荣?”楚清鸢缓缓开口,语气平缓。
潘浩眼底闪过一丝呆愣,这些年,他都快要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也是难为你们了,还费力气去查我。”他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丝悔意,“沈二公子,想来你也不知道,你的这位好表弟,还和大邺的一桩陈年旧案有所牵扯。”
他的眼底满是兴味。
可惜,他的算盘打错了。
沈溪亭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他转头看着楚清鸢,“阿清,我到门口等你。”
楚清鸢清楚,他是要给她单独留出空间。
“嗯,谢谢溪亭哥。”
沈溪亭警告地看了眼潘浩,直接转身离开,暗室里只剩下了楚清鸢和假潘浩。
“潘浩,你若是还想算计我,那你真是想错了。”她虽和沈家关系密切,但她还是她,有些事情,与沈家无关。
楚清鸢一边将扎在潘浩身上的银针拔出,一边对他说着话。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累,我也累。”
她将银针收回,直视潘浩的眼睛,“那封密信,应该是假的吧?不,应该说,那只是一封栽赃陷害的书信,是吗?”
潘浩的瞳孔一缩,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小公子,你说的,我不知道。”他咬死不松口。
楚清鸢也不恼,继续说着,“知道吗,你身上不仅有潘夫人下的毒药,还有潜藏了十五年之久的蛊毒。”
果然,一听这话,他眼里的平静被击碎。
一个喜欢卸磨杀驴的人,到头来只是那头“驴”,换做任何人,都会失态。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隐含怒气。
“我说,你只是那个被舍弃了两次的棋子!潘浩,你自己心里肯定十分清楚吧。”
他清楚,跟她亲口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也许早在自己被迫流亡之时,他就已经想到自己只是一枚弃子,可惜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而现在,他那可怜的掩饰却被她第一次用更加明显的证据击破。
“闭嘴!你闭嘴!”他的胸膛因为突然的怒气而起伏不定,咳嗽一声声回荡在暗室里。
“潘浩,这只是你自欺欺人。”
“你为官不正,为夫不洁,枉为人!”
潘浩眼里满是不忿,是怯懦,也是不甘。
“沈清,你生在权贵之家,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家境贫寒之人的痛楚?我们这些人寒窗苦读十数年,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却抵不过一个世家子弟的玩笑话。”
他开始笑,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命运何其不公,我有错吗?啊?如果我不接住他们施舍的机会,我那一身的才学呢?我不甘心!”
楚清鸢能懂他。
在大虞,她贵为公主,是天生的统治阶级。但是,在现代,她也是从一个孤儿开始,经过不懈地努力才获得了资源,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惜,她也与他不同,好的时代给了她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她遇到的人,只有极少部分是坏人。
“我能理解你,但,这也不是你栽赃陷害别人的理由。因为你的行为,害得多少人蒙冤而死,你知道吗?”
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潘浩愣住了。
他最终,还是成为了自己最为厌恶的那类人,虚伪、自私。
“沈小公子,那封密信,我并没有看过,你找错人了。”
楚清鸢微微蹙眉,但她从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撒谎的痕迹,他说的,是真的。
她移开视线,停顿了片刻,还是说道,“潘浩,你的毒,我解不了,抱歉。”
潘浩也顿住,楚清鸢先一步开口,“你有罪,但这个世道也辜负了你。”
她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暗室。
潘浩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自嘲地笑了笑。
他活了大半辈子,却不如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得通透。
也许,他真的做错了吧!
楚清鸢心里满怀心事,潘浩的不甘确实影响到了她。
公平正义,在她所在的那个时代也不能完全做到,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封建王朝呢。
可是,她却总想做些什么。
沈溪亭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屋门口的楚清鸢。
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阿清?你没事吧?”虽说阿清智慧过人,但他还是会担心潘浩蛊惑她。
“阿清?”
“啊?”楚清鸢回过神来,“溪亭哥,你说什么?”
沈溪亭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问完了?”
楚清鸢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没问到,他不知道。”
他猜可能是叶家的事情。
“有些事情,你也不必过于忧心。”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溪亭哥,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表面上应承着,不想让他担心,但实际上,她还要再去找那人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