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陆陆续续地进了餐厅,林枳夏放缓脚步,等着季宴礼。
“今今。”
身后男人轻咬着她的乳名,清淡的木质香传过来,大约是冷杉,林枳夏想。
她应了一声,男人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气氛变得古怪起来,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最终打破尴尬的,是男人的轻笑。
他抬手揉了揉林枳夏的头,语气温柔:“今今要永远快乐。”
季宴礼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就迈着大步先进入了餐厅。
我现在看起来很丧吗?
林枳夏有些懵,没明白他突然说这些干什么,索性直接不管,也跟着进去。
舅妈平时工作忙,好几次林枳夏回国的时候,她都在外面出差,这次两个人好不容易见着了,舅妈便很是兴奋地拉着她和季安澜聊天。
舅舅和表哥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往往都是静静地听,偶尔插上几句。
就这样,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偏偏舅妈还没放过她,林枳夏又被拉着在客厅边聊天,边被投喂餐后水果。
一旁的季宴礼看了眼时间,出声说该送林枳夏回去了。
市中心离西郊还是有些远,想到林枳夏回去还得洗漱早睡,季宴礼才不得不开口。
果不其然,他立马被梁女士瞪了一眼。
“没事做就去给我谈个女朋友,少来打扰我和你妹妹聊天。“
“今今,你今天晚上就在这儿过夜呗。”
舅妈还不知道林枳夏已经接手工作室的事,想着让她多待会儿。
但林枳夏明天已经约好了上午去见一个供应商,所以只好谢绝了舅妈的好意,说自己过段时间有空了,就过来短住一段时间。
梁月茹也不好强留,只好嘱咐自己儿子好好地送林枳夏回家。
两人被送出了门,此时,夜幕早已垂下。
道路两旁都点起灯来,从灯罩玻璃里映出了昏黄的散光,在夜色中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
几天不见,季宴礼似乎疲惫了许多。
刚才聊天的时候,林枳夏就发现他有些强撑着在等自己结束。现在才上车不久,季宴礼就已经靠着车座假寐起来了。
林枳夏也不想去打扰季宴礼休息,偏偏这时候有人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掏出手机,是宋翊阳打来的。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季宴礼,没有睁眼,才松下一口气,接通电话。
“怎么了?”
“我在我姐家,念念听到你回来了,吵着要给你打电话。”
电话里的背景音有些吵,男人的声音隔着电话听着有些懒散,低沉带着点哑,混杂在其中,却意外的清晰。
一道稚嫩的童声从那边传过来,是今禾姐的女儿,周念琪。
“姨姨!”
林枳夏的脸色一下柔和下来,在车窗外灯光映射下,显得温柔而神圣。
“嗯,姨姨在这儿呢。宝宝有没有想姨姨啊?”
女人的声音柔美,如同羽毛轻轻划过。
这边,一大一小还在愉快地对话,电话两端的两个男人却变得奇怪起来。
季宴礼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视线落在正温声细语说着话的林枳夏身上,眉头微皱,但没打算开口打断她。
林枳夏没开免提,但因为车厢内过于安静,不用将手机放在耳旁也能够听清电话那头的声音,所以林枳夏只是将手机拿在手上。
从季宴礼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手机通话界面上“宋翊阳”三个字。
而另一端,宋翊阳正给侄女举着手机。
女人轻轻柔柔的一句话传过来,让他不由得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摔在地上。
电话那头的林枳夏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宋翊阳的心跳有些加速,耳根不知何时浮起薄红。
在被小侄女嫌弃地看了一眼之后,他才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将手机丢给周念琪,起身离开了。
姑侄两人聊了小半个小时,电话那头的宋今禾才找过来,让周念琪准备洗漱睡觉了。
“也真是麻烦你了,今今。念念这丫头一天真是精力充沛得很。”
今禾姐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谁能想到这是她们几个女孩当中,当初最让家长头疼的一个。
相比于其他几家,宋家没有特定发展的领域,家族中多是各个领域的学者。
宋今禾的父亲宋时也不例外。
宋二伯是个小说家,在国际上名气也很大,身上自带着肉眼可见的书卷气,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妻子何诗影是南城世家的独生女,盆栽技艺的传承人,也是先前提到的,林枳夏母亲创办的云栖画廊的合伙人。总之,是位很有闲情逸致,也很文雅的夫人。
偏偏宋家二房的独生女宋今禾,外向又跳脱,从小就让长辈们头疼。
5岁时把父亲的文稿烧掉,7岁将花种当作瓜子给吃了,后来上了高中,没把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才华用在正途上,跑去写一些不三不四的不正经小说,还被她爹亲眼看到,气的当场差点晕过去。
后来嫁给周家的长子、周桁周放的堂哥,周郁之后,才收敛了许多。
成熟稳重的大学教授和鬼马精灵的小说家,林枳夏不相信以今禾姐的风格,没有将这种cp写进她自己的小说里面。
林枳夏和宋今禾简单地聊了几句,电话那边,周郁哥也过来催周念琪去洗漱了。
“那我先挂了,我还得去把手机还给宋翊阳。”
那边,今禾姐嘀嘀咕咕了几句,说宋翊阳把手机扔给侄女也不知道自己回来拿,还要她亲自送回去。
林枳夏笑了笑,将电话挂断,转头就看见季宴礼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是我吵醒你了吗?”
男人微微摇头:“本来也就没睡着。”
季宴礼的眼睛无疑是漂亮的,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女气。
因此,小时候有些长辈常夸他长得漂亮,而不是帅气、可爱。
平日里,一双眼睛掩在镜片下,减去几分轻佻,多了几分稳重,让人常常摸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今天突然见着没戴眼镜的季宴礼,林枳夏还有些不习惯。
可眼下,他的一双眼睛如同秋水般沉静,带着倦意,不由得让林枳夏有几分担忧。
你看,人一旦染上工作就完蛋了。好好的一个豪门贵公子,天天过得跟牛马似的。
车离碧水云居越来越近。
刚才靠着打电话,消磨了不少时间。
临近下车,季宴礼还强撑着给林枳夏打了声招呼。
她才终于忍不住,停下动作,透过车窗叮嘱季宴礼,让他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季宴礼似乎也没想到林枳夏会突然关心他几句,有些怔在位置上。
直到车子调转方向,驶离碧水云居,他才回过神来,眼角都染上惬意。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工作室里,孟长赢偶尔阴阳怪气几下,还有时不时跑过来“骚扰”她的周放和宋翊阳。
林枳夏陆陆续续拜访了好几个供应商,和他们商议了后续合作的条约。
林枳夏看了眼时间,打算趁着没到周末,再去一趟山禾悦的工厂。
从工厂出来之后,林枳夏就收到了周放发的消息。
说是今天晚上家里聚餐,林家和周家的人都在,让她赶快过去。
等林枳夏到了华清轩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她借着玻璃整理了一下仪容,有些庆幸自己今天没偷懒,化了点妆才出门。
衣服的问题不大,今天她穿的是一袭鎏金醋酸缎的罗马袖一字肩连衣裙,脚上踩着刚刚在车里换上的华伦天奴柳钉鞋,让本来就一米七几的她,显得比例更加优越。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卷的黑色发丝从肩后慢慢滑到胸前。
除去精致漂亮的五官,光是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就已经吸引了酒店中许多客人的注意。
在这种场合 ,林枳夏从来不敢抬头,怕的就是遇到一些长得很随机的东西来搭讪。
比如…
“美女你好。”
林枳夏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让她恨不得自戳双目的肉体。
有些人的脸,真的丑的像一桩冤案。
偏偏那男人还不自知,见林枳夏目光落在他的手表上,随即嘿嘿一笑。
“哎呦,你看我刚才宾利车钥匙掉座位底下了,捞的时候把我卡地亚表上钻石都磕掉了!”
“不过没关系,像这个价位的表,我还有好几块。”
“我现在更想和你聊聊。”
林枳夏真的很佩服有些人能在他们这种人面前还能保持冷静。
生而喜怒不形于色,那脸皮实在太厚了,到底怎么保养的?
林枳夏看了眼还没自己高的男人,讥笑起唇。
“活得挺开朗啊。”
“你看你那五官,各长各的,谁也不服谁。猛的一看吧,丑,仔细一看吧,还不如刚才,至少是朦胧的丑。”
“有这么多钱买表,怎么没想着整整容?至少先有个人样吧。不然人家以后偷你东西,还以为从动物身上顺的。“
周围有不少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人,听见林枳夏这些话,都不由得笑出声来。
那个过来搭讪的男人一张脸早就涨红了,想动手,转眼看见林枳夏身后随时准备过来的保镖,又默默退了回去。
林枳夏想着自己已经迟到了一会儿了,也没管他,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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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叙兰时是年轻一代更喜欢的酒店,那么华清轩就更受长辈们喜爱。
基本上家中很多宴会,不是在家中、或者是一些特定地点,一般都是在华清轩办。
今晚是林、周两家主家的聚会。
他们两家是有姻亲关系在的。
林枳夏的二婶是周家的大小姐,排行老二。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明明林周两家主家的人丁最为兴旺,偏偏今天能到场的女长辈,却只有二婶和周桁周放的母亲,沈时宜。
“怎么到这么慢?”
“路上碰到了个鲶鱼精。“
“来来来,今今赶快坐下。”
林枳夏和周伯母并不是很熟络,便往二婶和今禾姐那边坐。
没到饭点,席上的长辈还在聊着天,今禾姐和周郁哥正坐她旁边,带着周念琪玩。
林枳夏偶尔搭上几句话的同时,还不忘看看今天到场的人。
该怎么说呢?到齐了又没到齐。
林老爷子有四个孩子,偏偏今天能到的,只有一个,就是林枳夏的二叔,林宥珩。
林家老大林珺珩和妻子早早离世,只留下了林枳夏这么一个女儿;林家老三林宪珩因为爱人的病逝而选择云游四海,很少归家;剩下的林家老四林知瑜,作为主家唯一一个女孩,早些年嫁给了一个b国的权贵,如今也是很少回家。
周家相较于林家,情况倒是好一点。
周老爷子膝下三个孩子,老大周书熠和妻子是商业联姻,多年以来,也算相敬如宾,只有周桁周放两个孩子;老二周云意嫁给了林枳夏的二伯,生下了林屿桉和林清焰两子妹;而老三周怀煜的妻子宋枚,是宋家旁支的一位小姐,在生完次子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夫妻二人恩爱多年,成婚都是当年最早的一对,两人的孩子周郁和周诠也是同辈里最大的两个。
这么多年来,周怀煜都没有再娶,所幸守得云开见日初,现如今大儿子周郁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二儿子周诠的感情也在稳步发展。
林枳夏刚刚收回视线,宴会厅的门就被茶酒司给打开。
她侧头去看,就见一人穿着一整套白色的休闲服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