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司抹了把额头。
“那,你看,我都能想办法帮你止住【黑暗】。”
“就不能再探索探索其他可能?”
“没必要直接寻死吧?是不是有点太极端了?”
伍德摇头道。
“这不是极端。”
“…世人对晨曦都缺乏应有的尊敬。”
“殊不知,如果没有祂,万物都会停止生长,一切都会无法延续…”
“没有一个信徒会允许任何影响神明威严的因素存在。”
“哪怕一点都不行。”
“而现在,这种因素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不止作为晨曦虔诚的信徒,也因为我曾是审判官,所以我应当履行我的职责。”
伍德的这番话,也算是变相承认了先前康司的理解。
“…呼。”
康司长出了口气,感觉自己无法破开伍德自洽的逻辑。
“这可真是个大难题。”
他有些没辙了。
伍德轻笑了一声。
“只要我把这里面的事说清,你就不用担心教会会对你怎样。”
“你最多需要买一些用于抵消越狱罪孽的赎罪券。”
“卧槽!”
康司惊叫出声。
“按你这么说,我可是救了第九教区不少人,到头来还要买赎罪券?”
“只在我这算数。”
伍德指了指自己。
“因为我是祸源。”
“况且,你不能指望别人在你制止了一场尚未发生的灾难后,就对你感恩戴德。”
“甚至于,就算你拯救了深陷在苦难中的人,也不一定能得到诚心的感谢。”
“我经历过。”
“所以我劝你不要对此抱有太大希望。”
“这很容易让你的心灵出现漏洞,从而让【黑暗】有机可乘。”
“就像我一样。”
康司摸了摸侧脸的胡须,又挠了挠头。
“你知道你这样有点像是在交代遗言吗?”
“我就是在交代遗言。”
伍德大方的承认了。
“小子,你有天赋,在哪儿都能发挥出比我还大的作用,无论是救人也好,害人也好。”
“哪怕是你甘于平凡,只要控制好你体内的鬼怪力量,都是在发挥你的价值。”
也许是没有接受过这么直白的肯定,康司尴尬的抓耳挠腮。
他总觉得伍德的…死,有些不真实。
“你决定好了?真要回去赴死?就算…那些能等你三十年的人也舍不得?”
“我决定了。”
伍德站起身。
“?啊?现在就走?”
康司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加速伍德死亡的钥匙。
“我去吃点夜宵。”
伍德走到门前,扭头道。
“你有什么要吃的?”
康司想了想。
“那我也一块吃点吧。”
饭桌上。
康司决定继续向伍德请教一些鬼怪知识。
毕竟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向导了。
“吃饭也不消停…说吧,要问什么?”
伍德虽抱怨了一嘴,但也没有拒绝。
康司立刻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也知道,我最近才成的契约者,不但没常识也没个适应期。”
“就老感觉,再累,坐一会儿也能恢复过来。”
“白天跑了一整天,到现在这大晚上的,也不觉着困。”
“这个正常吗?”
康司对此有些担心。
伍德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长叹一声后,才调理好气息。
“你小子,已经有四重契约了吧?”
“!?你怎么知道?”
康司惊了。
“你当我是傻子?你在马车上拆的那条稻草裤是那小妮子给你织的!?”
伍德半恼道。
“我不聋也不瞎,耳朵能听眼睛会看!”
“好好…消消火,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这样正常吗?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此前,康司可没少看健康类型的视频。
里面有不少案例,什么过量运动肌肉溶解的,熬夜不睡当场猝死的…
支配鬼怪力量的契约者本质还是脱不开人类的范畴。
即便有鬼怪增幅,也要避免过度鬼怪化失去人性,总的来说还是在糟蹋自己的血肉之躯。
毕竟,就算自己使用鬼怪能力没有什么代价,可要一直维持着如此氪命的作息,大概率还是吃不消的。
康司的顾虑便是由此而来。
“你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隐患?”
伍德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番茄酱汤。
他放下碗。
“我也有问题要问问你。”
康司放下手中的面包。
“什么?”
伍德看着他。
“你的契约不需要代价,也没有界限感…”
“那寄宿在你体内的鬼怪有过任何躁动吗?”
康司回答的非常果断。
“没有。”
他说完,还试着感觉了一下。
“就像死了一样。”
“鬼怪没有死或活的概念,它们只是一直存在,凭借本能的凶暴行事。”
伍德道。
康司挠了挠头。
“好吧,那就是说,我这样完全没问题?”
“只要鬼怪力量没有失控,契约者的身体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还能得到不小的好处。”
伍德说着拿起一旁的木制水杯,用食指与拇指的指尖从杯沿掐下一块木屑。
“就像这样。”
“…这样不用赔钱?”
康司想起之前自己买下的那个杯子。
“这么一点儿,完全不影响用。”
伍德随意的放下水杯。
康司不知道说些什么,便从面前的香肠上切下一块填进嘴里。
浅谈一阵后,两人结清饭钱,便回房休憩。
翌日。
“不是老头,你真就现在走啊?”
看着收拾行囊的伍德,康司有些惊讶。
“现在不走等到什么时候?已经耽搁一晚上了!”
伍德手脚麻利,心念通达,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即将赴死之人。
“那我送送你?”
康司推开门。
“你送个屁,我一个人回去还好说,加上你万一乱起来,事情就不好解释了。”
伍德背上布包。
“行吧行吧,那我现在干点啥啊?”
伍德的疯病好了,自己也没理由去阻止他赴死。
那之后,教会的隐患大概也会解决…
没了生存危机,也没了后顾之忧,康司顿时失了目标,有些不知所措。
“你干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你不是要搬到莫林的咒具店去吗?”
“那你就去呀!”
伍德把康司从门边拨开。
“哦哦…”
康司懵懵的看着伍德大步离开房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唉,怎么就感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握了握拳。
“这种无力感真是到哪都躲不了啊。”
大概是妥协惯了,康司心中也生不出那种怼天怼地的豪情壮志。
东西都在转化过的背包里,康司没什么好收拾的,便径直走出了酒馆。
连伍德的影子都没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