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生死未卜,你特么让我休息,我能睡着吗!”
胡学文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秘书推了个趔趄。
秘书站稳脚跟说道:“主任,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怪吗?”
“哪里怪了?”
胡学文回头说道。
秘书小心翼翼道:“小孩子都知道这个季节进山危险,胡坤不打招呼地带人进山,他又不是山里的猎户,一丁点赶山经验都没有,这是最大的问题。”
“现在只能等他活着回来,我们才能知道答案。”
胡学文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充满了疑点,胡坤是什么货色,身为二大爷的他比谁都清楚。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看到危险玩了命地躲,遇到好处不要命地往里边冲。
胡坤这种人,比任何人都惜命。
任何冒风险的事,胡坤连碰都不会往上碰。
偏偏。
眼下的事情古怪程度,已经超过了胡学文的判断能力。
墙上挂钟指针移动到了上午九点多钟,一夜没睡的胡学文筋疲力尽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不论这件事里到底有多少疑点,把人找到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胡坤能活着出来,所有的问题都能够得到解答。
“主任,有消息了。”
下午两点钟,秘书又一次推门进入办公室。
胡学文恍恍惚惚道:“什么消息?”
“胡坤的消息。”
“他怎么样了!!!”
胡学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人还活着,不过……情况不是很好。”
看了一眼秘书的脸色,胡学文如坠冰窟。
情况估计不是不好,而是非常的不好!
果不其然。
秘书接下来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击打得胡学文差点晕死过去。
经过一昼夜的搜救,陆家庄村民在一条沟里发现了胡坤。
同时被发现的还有胡坤带去的手下十几个人。
这些人身上全部带着伤,苟全性命的仅有六个。
三人死状凄惨。
根据当地有经验的村民讲,很可能是被狼咬死。
除了此三人外,还有几人则是被活活冻死。
胡坤侥幸捡到了一条命,可惜在雪里待的时间太久,双手双脚出现不同程度的坏死。
目前。
公社派人派车,将这些人送到市医院进行手术。
以胡坤的情况估计,不但要截掉双手,连双脚恐怕也很难保住……
“砰”的一声,胡学文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没有双手双脚,还能算是人吗?
另一边。
王大鹏家里酒菜飘香。
昨晚,王大鹏几人打到不少猎物,午饭用的材料正是这些野味。
陆远盘腿坐在炕头,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酒盅。
要不怎么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该死的死了个七七八八,唯独胡坤活下来。
仔细想想,倒也不全都是天意。
众人当中以胡坤穿得最暖和。
外边套着军大衣,里面是大棉袄,双腿套着一条厚厚的大棉裤。
就连脚下的棉鞋,也都放满能够御寒的乌拉草,狗皮帽子系在头上。
这身打扮别说在雪地里躺一两天,就算再多躺一天,也未必能冻死。
人没有被寒冬冻死,双手双脚可完犊子了。
王大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胡坤这个瘪犊子的运气还真说不上是好是坏,别看命保住了,可是双手双脚马上就要离他而去。”
陆爱国夹了一口菜,幸灾乐祸道:“这种惩罚方式比让胡坤死在山里更解气。”
“爱国这句话说得没毛病。”
陆远接话说道:“弄死胡坤,不过是砍掉胡学文的一只胳膊,把胡坤变成残疾,而且还是特级残疾,胡学文这辈子都不好过。”
“对了,除了这个瘪犊子,陆大江和老刘头咋样?”
耳听陆远问起他们,王大鹏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绘声绘色描述大家伙是怎么骂他们的。
找到人以后,老刘头推翻先前的所有承诺。
原本承诺大家因为救人而耽误生产劳动损失的工分,老刘头负责给大家补上。
将人送出来的时候,正好是一天的开始。
老刘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认为大伙还有力气继续上工。
能够上工,就不会耽误工分。
因此,昨天的承诺也就不用再作数。
这些话一说完,老刘头差点没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
陆远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老瘪犊子为了让乡亲们尽快进山找人,自然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现在人找到了,该省的地方,老刘头一分都不会往外掏,你们想想看,进山营救胡坤的乡亲们有多少,没有八百,也有七百人吧?”
“按照一人一天三毛钱工分计算,这么多人差不多要补偿两百块钱。”
“两百块对老刘头可不是个小数目,为了收买咱们陆家庄的外姓村民和见钱眼开的陆家亲属,老刘头绝对是花钱如流水,这些年积攒下的那点钱,估计花得差不多了,要是让他再掏两百块,还不如要他的命。”
陆爱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么一来,老刘头是不是就争不过八叔了?”
“这还用说吗,百分之百争不过。”
陆远自斟自饮地喝了两口,讽刺道:“老瘪犊子觉得用钱能买到一切,老子马上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管老刘头之前做了多少准备,推荐活动当天,他所有的准备都会通通化为乌有。”
“等着瞧吧,到时支持老刘头的村民,我看连五十个人都不到,或许还会更少。”
话音落下,几个人捧腹大笑。
这个医疗技术滞后的年代,对于冻伤的治疗方式有限。
除了截肢,难有更好的治疗手法。
包括胡坤在内,六名冻伤患者全部送到市医院急救。
经过一番检查,几人分别被推进手术室进行截肢手术。
手术时间不算长,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一条条胳膊和大腿被主刀医生从这些人身上切了下来。
急诊室外,胡学文像是老了十几岁,怎么都不敢想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大侄子,眨眼间成了没有双手双脚的残废。
“主任,医生让我通知你,胡坤的一只耳朵恐怕也保不住了……”
秘书心情复杂地找到胡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