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拥挤的鸣神大街,马车也行不快,仿佛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远处鹊仙楼忽然响起微弱的喧闹声,让所有人都好奇的朝着那边望去。
马车里边,司空杏林扶着已经处理好伤口的白乐,眼神阴冷的看着对面的人。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当迟暮离开后,他迅速为白乐处理伤势。可是还未处理完成,就听见大门那边十分嘈杂,随后便有一行人闯进自己的院子,手持刀刃,强行将他们带走。
经过大门时,他看见张伯倒在血泊之中,胸口还不停流出血来。
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反抗,只得先保护好白乐。
上了马车后,他们也依旧一言不发,之后便只剩下几个人留在马车上看守着他们。他们没有说话,甚至一点线索都不让自己留下。
马车行驶的很慢,十分礼貌的让着行人。他只觉得十分奇怪,但也不敢贸然发难。
慢慢悠悠,却让他特别不舒服。忽然马车稳稳停下,一人掀帘进来,只让司空杏林觉得惊恐。
“司空大夫,十分抱歉以这种方式将你带走。但没办法,白无常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
秦礼辙如释重负一般坐到司空杏林的对面,望着昏迷不醒的白乐,询问道:“陛下没事吧?”
司空杏林眼中满是惊讶之色,看着周围的这些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他欲言又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沙哑开口:“秦尚书,你这是何意?你想要造反呐?”
秦怀诺缓缓阖上双眼,拿起手指放在嘴边:“嘘——,司空大夫慎言呐。我只是不想再无趣的活着了。我都这把年纪了,我想在最后按照自己内心活下去。”
“那你这是何意?擅自闯入太傅府,滥杀无辜,劫持陛下?秦尚书,你想做什么?”
“司空大夫,你并不参政,所以你体会不了我的心情。说实话,从陛下登基的第一日,我就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都太让我失望了。”
司空杏林一愣,看着架在自己身前的刀刃,就算有再多的怨言想要发作,也只好咽下去。
“他们太懦弱了,根本不是我心中誓死追随的君主。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扩张领土,可以让那么多国家知道我国的威严,可他们却选择这般愚蠢的享受当下!”
秦礼辙自顾自的说着,司空杏林也礼貌的听着。
“说实话啊,若是当时丰都王的逼宫成功了,那该多好啊!我也可以不用和淮南配合,我也可以安安稳稳的将我这颗心献给大晟。我给过他们机会,若是他们当时一举进攻淮南,也不会有今日这个场景了。”
他抬起手,官服缓缓滑落,露出了他苍老的手臂。
“可是他们没有,太窝囊了。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不该有着同情。既然你给了他一口气,那就不要奢求他回报。因为,那是你自己留下的因果。等着他们发展壮大,等着他们成了这个世界的强者,弱者就该被淘汰。”
他忽然睁开眼,双目有神,盯着司空杏林:“如今的大晟,正是如此!”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司空杏林突然颤抖,目光渐渐红润,双眼也变得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前将这个人撕碎。
“那场逼宫,丰都王突然的造反,是不是也有你的功劳?”
“不错,我的确在其中有过挑唆。”他一脸可惜,叹气道:“你们都说丰都王野心勃勃,只有我在他身上看见了那种王者之息。若现在的大晟国主是他,这个京城就不会变得这么腐败!”
“嘁!”
秦礼辙抬起头,眼神阴冷的看着这个满脸不屑的少年。
“王者之息?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你知不知道,那场逼宫,死了多少人?丰都军,花家军,当时晟都的百姓……弱肉强食,只不过是施展你们野心抱负的借口罢了!若不是这个世间有你们这些充满野心之人,怎会有那么多不可避免的战争?”
他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大漠里,当时他知晓温润河来到大漠的原因。曾经的他只想做一个旁观者,他不发表任何意见,所以也没有多少情绪。
可是现在,他突然理解了。温润河又该是那样的生活吗?
“如今的大晟为何腐败?就是因为你们这群垃圾混杂在其中。你们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们压根就看不见百姓们的痛苦。白无常为了与你们抗争,不惜伤害自己,也要保全这个太平盛世。”
“那又如何?”
秦礼辙的打断让司空杏林突然一抖,耳边传来冷漠的话语:“我记得白无常曾经说过,优胜劣汰。我当时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战争哪有不见血的呢?他们的死带来了一个优质的王朝,他们死得其所。”
“你们,都是一群,没有感情的,畜生!”司空杏林咬牙切齿,想着那些因为战争挑起而受苦的百姓。他们鲜血淋漓,一眼望去尸殍遍野,太可怕了。
“那段时间,秦尚书看似是主和派,其实是在给淮南争取时间吧?厄刃也是秦尚书的手段吧?本都已经放弃厄刃了,没想到那一日却偶然发现竟然做成了疫病吧?”
“是啊,但是当我发现这场疫病是百枯时,我就猜到这是由白无常的血制成的。你们一定有办法的,所以我也不抱太大希望。”
司空杏林心中的愤怒达到极端,就是因为这些畜生,才会让这个世界乌烟瘴气,才会让白无常遭受那么多苦难。
“司空大夫,与你说了那么多,将一切你的疑惑都解释了,你也不用死不瞑目了。等出了城,我会为你选一个好地方的。”
“那真是,多谢秦尚书了!”
马车十分平稳的缓缓行驶,在马车里的人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尽管秦礼辙没有与他解释为何要劫持白乐,但说的那么多他也已经明白了。
他要将白乐带去淮南,让军心溃散,使大晟所有人恐慌。而自己被带走,只是因为白乐的伤势还未处理好。否则,他在太傅府就已经死了。
曾经他觉得,白无常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才会有真正的平静。可是现在,眼前这个人算准了白无常的一切。
这时,一人从马车外探头进来说道:“大人,城门出事了!”
“算到了,在城门附近找个地方躲着,明日一早,再找机会出城。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不会大面积的搜寻我们。我们躲着,躲到他们离开为止。”
此刻的司空杏林不得不觉得,这人着实太聪明了。
武文的出现是让那几名看守城门的侍卫大吃一惊,嘴里有千万个疑问,但也没有一个人敢问出口。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回禀中郎将,不知是有什么任务吗?为何您会来这里?”
“京城有可疑人员,我担心他会趁今日人多混出城,所以提前来到此处蹲守。”
“这种事情交给我们即可,中郎将何苦亲临?”
武文眼神阴鸷,只是这一个眼神就将那几人吓的再也不敢多说,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也不见一辆马车通过。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城门,他们在城门周围都搜寻了一圈,也并未见到可疑人员。
辛封泽脸上青筋暴起,诸葛璟明觉得此人若是找到了秦礼辙,定会把他大卸八块泄气。
若真如白无常所言,他们也应该在城门周围隐藏。但是那么久了,一辆马车都没看见,周围也没有马车驶过的痕迹。
现在已经快接近子时了,鸣神大街上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几人都在城门守着,让看守城门的几名侍卫觉得紧张。
一位是当今金吾卫中郎将,一位是当今大理寺少卿,一位是太傅府的带刀侍卫,还有一位虽然没有见过,但他周身散发的恐怖着实让人不敢直视。
直到大街上的只剩下稀稀散散的行人后,一辆马车才慢慢的驶来。四人立刻警惕,一双双眼睛透露的杀气回荡在城门。
可是当马车驶到他们身前时,从里边下来的却是岁桃。
“桃子,你不是在府里陪着太傅吗?”
“所以暮哥,太傅也来了。”
他掀开马车的帷帘,白无常正幽幽坐在马车里,闭着双眼,没有说话。
岁桃有些担心,低声喊道:“太傅?”
迟暮立刻反问道:“为何把太傅带来了?这里若是又出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太傅执意要来,我也拦不住。”
马车里的白无常没有在乎外边的吵闹,他一直闭着眼,脑海中思索着刚才经过的一切。他特意让马车驶的很慢,就算路上没有人也没有加速。
岁桃有些不解,却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现在更担心的是白无常的身体。
“别吵了,听我说。”
白无常突然说话,声音不大,却让几人突然安静下来,都齐刷刷的投来敬佩的目光。
“你们都没有找到陛下对吧?”
辛封泽说道:“沿着城门周围搜了一圈了,没有发现一丝可疑的痕迹。”
“秦礼辙很聪明,我也落入了他的陷阱。他能猜到我下一步想做什么,所以一定也猜到了我会让你们来城门截胡。但是我刚刚沿着大街慢慢的走了一遍,速度也控制的差不多。那么长的距离,马车行的那么慢,他们又想要赶紧离开,而且他也能猜到我的想法。所以……”
白无常没有再说话,留下一脸茫然的众人。这时辛封泽与诸葛璟明异口同声说道:“所以他们不会那么傻的选在这时出城。”
白无常缓缓的下了马车,转身望着远处辉煌的皇宫,再次开口:“毕竟京城里边有那么多秦礼辙的人,随便找一个人的府宅待一阵子,也没人会发现的。”
武文立刻就恼了起来,激动道:“那太傅为何还要让我们来城墙守着?按我说就应该秘密派人加大力度的搜寻,这样还能更快的将他们抓出来!”
“不行,中郎将先不要激动,太傅一定还有办法。”诸葛璟明来到白无常身边,也学着白无常看着皇宫的方向,“太傅在望什么?”
“他们不会来城门,但是他们也会看住城门。因为我们一离开,他们就会立刻行动准备出城。所以……”白无常转过身,慢步来到那几名侍卫的身前,露出一道渗人的微笑,“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被秦尚书收买的吗?”
几人反应很快,立马就将本就微薄的几名侍卫围了起来。
那几人抖的跟筛子似的,他们害怕至极,无措的看着白无常,语无伦次:“太、太、太傅,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等到我们一离开,你们就会通知秦尚书,让他们准备出城。你们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实则早已被秦尚书买通了。或许你们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选择配合他们。你们真的知道秦尚书要做什么吗?”
白无常这一询问让几人都慌忙无措,一人或许是太害怕了,便颤抖着开口:“秦尚书只让我们配合他,到时候放他出城,其他什么都别管。”
“喂,你不要命了?!”
武文满眼都是杀气,现在恨不得上去将他们都暴揍一顿。
“果然,事后办成,你们一定还会有丰厚的报酬吧?”
眼见事情早已败露,所以几人也只好配合白无常。毕竟眼前这个人,着实更加恐怖。他们纷纷点头,白无常却轻蔑一哂。
“秦尚书勾结淮南,擅闯太傅府,滥杀无辜,劫持陛下。单论一条出来,都是死罪。你们选择配合秦尚书,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所有人的嘴张的大大的,眼中说不出的惊恐。其中一人忽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祈求白无常不要杀了自己。
其他人也被吓到了,也通通跪倒在地,忏悔着自己的罪孽。
白无常脸上面无表情,但武文这个急脾气已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他知道,秦礼辙不会告诉他们藏身之地。
但是,他或许已经猜到了。
“武文留下吧,可以加派金吾卫守着城门了。顺便让他们将周围全部排查,所有可疑人员都抓起来。其他人,我们去鹊仙楼。”
诸葛璟明与辛封泽仿佛醍醐灌顶一般,一个嘴里念叨着我怎么没想到,一个露出佩服的笑来。
迟暮没有多少问题,毕竟白无常的命令,他无理由的去做。
岁桃却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开口问道:“太傅,我们去鹊仙楼做什么?他们藏在那里吗?”
“不能说一定,但有九成的把握。”
白无常上马车后,才真正向岁桃解释:“我说了,秦礼辙一定知道我会来城门拦截他们,所以一定会选择其他方法。刚刚我在那几名守卫身上看见了,他们身上都藏着两种不同颜色的旗帜。所以我觉得,他们传递信息的方式便是看城墙上飘逸的旌旗。而京城,皇宫离城门太远,尽管高但是看不见。但是鹊仙楼,却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岁桃立刻补充道:“而且其他人并不知道秦尚书的事情,所以当秦尚书他们回去后,再把其他人悄无声息杀掉换成自己的人,也没有人发现!”
“小桃子,总是聪明了一次了。”
白无常掀起马车的窗帷,今夜风大,如今也已经到了半夜,让自己也着实有些受不住。
“吹了那么久的风,也该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