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大晟淮南】人醒天未明
昨夜还沉醉于温柔乡中的时琮今日一醒来便觉得如临天劫,仅仅一夜时间,晟军直逼云殇。
经探哨来报,晟军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帐,其人数乌泱泱的一片,数不胜数。
坏消息接踵而至,控制人熊的雷先生如今也不知所踪。据知情人所说,当时他离开城门后便再也没有回城,随行的十几名将士亦是如此。
时琮破口大骂,责备他们连个人都看不好。现在一来,多半是被大晟抓住了。
“二公子,慌什么?”崔巍惜大步流星走进,周围的恐慌令他嗤笑:“管他们来了多少人,我一人即可将他们拦住!”
“崔巍惜,探哨传回的消息,白无常也在。你忘了自己胸口那道伤了吗?”
自打上次崔巍惜败给白无常之后,时琮对他的态度大为转变。现如今,也已经不想拿正眼直视他了。
“上一次是我轻敌了。”他眼神猛的转变,杀意显露,如野兽般的嘶吼,“这一次,我定将他的头砍下!”
“上一次白无常被我们兵力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可你却未伤他一分一毫。这一次,你还想将他的头砍下,异想天开!”
秦礼辙被人带着走进,脸上满是愠怒,更带着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意味。他望着身前的时琮,说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求和了。如今他们聚集了各方兵力,花抚琴的实力你们根本不了解。整个云殇,能守住三日都算烧了高香。”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恐慌起来,时琮脸部都有些扭曲,讥讽道:“秦礼辙,当初是你让我们向大晟发起进攻,你筹备了那么久,怎么回事啊?”
秦礼辙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平静如水,眼中透露着失望,说道:“二公子,二殿下,你有野心,却也只有个野心。当时崔巍惜拖住白无常时,你就应该带着军队往前进军,可你却被白无常给吓愣在了原地,甚至选择逃跑。现如今,淮南已经输了。”
“秦礼辙!”时琮暴怒,拔剑指向他,“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们淮南输了,你也一样!你不可能还指望你的那位户部尚书儿子为你求情吧?做梦吧!”
“天意如此。”他合上了眼,现实将他彻底压垮,“我只是这世间的缥缈浮尘,想要成就一番天地,本就难如登天。我输给了白无常,我自愧不如。二殿下,承认吧,你也输给了世子殿下。”
“可笑,实在是可笑!”时琮行如疯魔,手中剑在颤抖,“他算什么,一个废弃的棋子,也配让我认输?”
从小,他便是府里的宠儿,想要什么便可得什么。时清灼虽是他名义上的哥哥,可他从未给过他一个正眼。
他从小都压在时清灼头上,现在让他认输,不可能!
“告诉所有人,誓死都要守住云殇城!我们兵力充足,后边就是淮南,不用担心粮草不足的情况!”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秦礼辙,我告诉你,我要让你知道,我没有输!”
秦礼辙只觉得眼前的人很可怜,无奈叹息,说道:“二殿下,求和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云殇一破,大晟将一举进攻淮南。”
崔巍惜嗤笑道:“秦尚书可觉得,求和他们就一定会答应吗?”
“我说了,有一线生机。”他转身坚定说道:“我可以一试。”
“秦尚书莫不是见如今淮南大势已去,再次准备倒戈吧?”
秦礼辙一阵无奈,说道:“我看你们淮南人没一个聪明的。方才二殿下已经说了,大晟定不会放过我的。如今选择求和,只是为了保证各位的安全。”
“口舌之争,着实没必要。”时琮严肃道:“多年前,我曾与他打过一次交道。此人太聪明了,城府极深。你若是想要靠一张嘴,还是免了。”
“所以,这一次的求和,可不是为了白无常。”他定了定神,“而是时清灼。”
这几日处理人熊与看管淮南人,让白无常深感疲惫,昨夜简直是这几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想起在篝火旁与时清灼的聊天,他的最后一句话总让自己觉得那么的奇怪。
他迷糊的起身,天色暗沉无光。花抚琴突然决定要连夜行军,算着时辰,现在也差不多快到寅时了。
出了营帐,就发现将士们都差不多整理完毕了,没曾想自己竟是起的最晚的。
他抓住从身前跑过的岁桃,质问道:“小桃子,怎么不叫我起来?”
岁桃说:“清灼说你这几日太累了,想让你多休息会。花将军也同意了,所以我们都没来打扰你!”
“胡闹!就算如此,也不能因为我耽误了所有的行程!”
岁桃为难的挠挠头,委屈道:“太傅,你先把我松开吧。是清灼的主意,你去找他吧,我还要去帮忙呢!”
“清灼在哪?”
“在花将军的营帐里呢!”
白无常将他松开后,便朝着花抚琴营帐方向走去。远处天边有几颗孤寂的星斗,周边一片黑暗,但驻地内火光冲天。
世人皆知白无常从不守规矩,所以守在花抚琴营帐外的两名将士也不知道该不该先通报一声。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时,白无常已经掠过他们掀帘入内了。
“太傅,你不多睡会吗?”
营帐内很多人,几乎每个营中的将领都在。时清灼长得很高,所以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火光扑打着他的脸上,真诚热烈的目光瞬间将白无常问责的话堵了回去。
如今花抚琴引领着十万兵将,不论他们都从哪来,只要在她的手下,都按着花家军的规矩来。
惊羽和裴赋例外,因为花抚琴对于重骑不是特别了解。
黑铠重骑是淮南意料之中的意外,除了人熊与城楼上的床子弩外,几乎没人可以伤到他们。
暂定的计划是由步兵将通行板搭建在护城河上,再由惊羽带领一部分黑铠冲锋,将兵力都吸引到城门后,季贺与裴赋会悄摸到东门,趁乱破城,形成包夹之势。
云殇城的东门和西门在当时就因为淮南的进攻变得千疮百孔。可能他们也没想到,短短快一月的时间,两军之间就会攻守互换。
所以他们若是想要硬守云殇,定是不可能的事。
白无常来到时清灼身边站着,听着他们缜密的计划,直打瞌睡。他没有花抚琴久经沙场的经验,对于兵法也只是略懂皮毛。
他是个剑客,行走于江湖之间;他也是个朝臣,是朝堂中的一抹光。对于战争,他不想了解,也不想看见。
他本就不喜这个世界的规矩,或许是随性惯了,在别人执行计划时竟会觉得困倦。可现在都在这里,自己再离开会显得有些自大。
他尽力想要转移注意力,也或许是今日起的实在是有些太早了,困意袭来,挡也挡不住。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进来了,花抚琴喋喋不休的策略在他耳中就如催眠曲,一点一点让他进入睡眠。
他无奈的叹息,索性挪步到了时清灼身后,准备小憩一会。时清灼比他高,自己在他身后可以很好的被挡住。
所有人都在各抒己见,时清灼也插不进话。突然间,仿佛有人的额头贴在了自己背上,让他小心的转过了头。
白无常低着头,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他不知所措,本欲出声,却感觉到了白无常安稳的呼吸声。
太傅不会靠着自己睡着了吧?
心跳莫名的加快,全身也不自觉的绷紧。周围光线太暗,白无常又起的很早,的确容易产生睡意。
他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周围嘈杂的声音在他脑中嗡嗡作响。他一动不动,怕将白无常惊醒。
“既然如此,那就先按计划进行吧!各位可以去准备了!”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唯留下时清灼一人站在原地未动。花抚琴还认为他有其他事情,开口询问:“世子殿下,还有什么疑问吗?”
时清灼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时花抚琴才注意到他身后貌似还有一人,便动身来到他身侧。
她有些不可置信,小声道:“太傅这是,睡着了?”
白无常睡觉特别安静,呼吸平稳没有一点声音。又因为营帐内光线昏暗和时清灼挡住的原因,让花抚琴现在才发现。
“本将军说话有那么无趣吗?竟令太傅睡着了。”
时清灼赔笑道:“花将军,这也不能怪太傅。他这几日太累了,今日又起的早,难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
花抚琴也被逗笑了,无奈的摇摇头,轻声的离开了营帐。
营帐外将士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进来,可时清灼只能听见白无常平稳的呼吸声。这已经过了很久了,白无常竟还睡得如此安稳,可想而知这几日他的压力有多大。
他现在真的特别想转身将白无常搂在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在白无常怀中哭着哭着睡着了,也是白无常将自己无声的抱回床榻上。
现在想来,竟有些羡慕小时候的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往白无常怀里钻。
猛然间,身后的触感消失了,残留的余温也很快被寒冷的天气侵蚀。他慌忙转身,白无常却已经醒了过来。
他望着白无常迷糊的模样,小声道:“太傅,你睡着了。”
白无常醒来时发现周边都安静不少,心中顿时一阵慌乱。他摸着自己微红的额头,对视着时清灼戏谑的目光,窘迫感油然而生。
时清灼伸手理了理白无常杂乱的发丝,解释道:“放心吧太傅,除了我和花将军,没人看见你!”
眼前的人几乎把白无常的心思看透,更是让白无常不知所措了。时清灼脸上的笑从没收敛,盯的白无常不好意思。
“当、当真没有人看见?”
时清灼终于忍不住的笑了出声,只觉得这样的白无常特别可爱,他真的很想将白无常抱入怀中。
“放心吧太傅,我挡在你身前,将你遮挡的很好!”
白无常半信半疑,跟着时清灼出了营帐。见周围的将士都没有异样的目光投来,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因为计划都已经商议好,他们也该继续行军。顺利抵达时,天色也微微亮起,一侧的高山也可以看见云殇的动向。
人熊的危机已经被解决,但周边的密林也必须再一次进行排查,防止潜在的危险。
他们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军中悠闲自在,毫无紧张之色。十万大军有说有笑,让早已被发现的淮南探马倍感压力。
时清灼的剑术是白无常所授,当时白无常用折扇,用柳枝,甚至赤手空拳也将时清灼打的还不了手。如今白无常终于拿起剑,时清灼的剑术也登峰造极,二人今日闲来无事也进行剑术切磋起来,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观看。
风归并未出鞘,时清灼却已经败下阵来。他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抬眸看去,白无常却一脸轻松,脸上带笑,朝着他走来。
“剑术提升的不错,多练几年就能赶上我了。”
“真的?!”
“假的。”白无常哈哈大笑,唬到了时清灼觉得很开心,“不过你的剑术已经很厉害了。”
这时,迟暮从人群中走出,说道:“太傅,淮南派了信使,想要与我们谈谈。这人是秦礼辙,指名道姓要清灼去。”
“求和吗?真有趣。”白无常轻蔑的笑了出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既然秦尚书选择出任淮南使者前来求和,何不见见呢?清灼,你觉得呢?”
时清灼爽快答应:“好啊,我去。太傅要和我一起吗?”
“信中明确要求只让清灼一人去。”迟暮皱眉道:“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了,我强敌弱,一举攻下云殇,什么事都没有。”
白无常眉目中尽显杀意,竟只让时清灼一人前去,其中凶险不小。他说道:“回信给淮南,谈判可以,但我得一起去。若是他们不愿,那一切都免了。”
……
旷野中,秦礼辙一人站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不远处,两个身体随着缓缓出现。他们骑着马,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他身前。
两军固有界限,白无常二人也并没上前。相比于京城一别,秦礼辙更显老态,这段时间他所承受的压力也快要将他压垮。
“秦尚书,好久不见。”白无常翻身下马,依旧恭敬的行礼,“秦尚书竟是邀约的清灼,本太傅在一旁定不会出言半句。”
白无常这一礼,令秦礼辙倍感羞耻。他明白,这一大晟礼,敬的是曾经的吏部尚书,而不是现在的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