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洪秋收到卫家的拜帖后,就在家等候。
巳时,卫夫人携长子卫宵与他五岁的儿子卫子岳,带着精致的礼物登门致谢。
两家人在前厅寒暄,卫宵言辞得体,谈吐之间既有礼数又不失风度。
虞苏被唤来时,刚迈入前厅,就看见卫宵一身便服,整洁素雅,虽然不显华丽,却透出一种隐隐的威严与修养。
虞苏微微颔首,心中暗叹,难怪张氏相中了卫宵。
对方面容俊朗,确实一表人才。
“苏儿,来见过卫伯母。”虞洪秋呼了声。
虞苏不疾不徐,向前福身行礼,“卫夫人安好,卫公子,卫小公子安好。”
卫夫人的目光早已落在虞苏身上。
只见她身形窈窕匀称,举止端庄,一身素雅衣衫,清丽脱俗。
面色白里透红,肤色细腻,一看便知气血充盈、身体康健,颇有生养之相,正合她心意。
卫夫人原本便对虞苏心生好感,这时更是越看越满意。
“果然是个知礼的孩子。”卫夫人笑意盈盈地说道,随即抬手唤侍女送上一只精致的玉镯,“这只镯子乃我前些时日在佛前开过光的,祈愿平安吉祥,今日便送与你,权作谢礼。”
虞苏一怔,见那镯子通体玉润无瑕,微微泛着暖光,显而易见是难得的珍品。
当了应该能换不少钱吧?
虞苏笑眯眯轻声道:“多谢夫人厚赐,苏儿受之有愧。”
“不必谦虚。”卫夫人语气温柔,握着虞苏的手,带着几分真心实意,“你救了子岳,这份恩情,我和宵儿都铭记于心。”
“卫伯母言重了,苏儿不过是尽了微薄之力罢了。”她轻轻福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
卫夫人更觉她言行得体,沉稳内敛,心中愈发喜爱。
“今日登门,除了致谢外,其实还有一桩心愿。”卫夫人微笑道,“不知你是否愿意与伯母做一家人,共同照顾子岳?”
虞苏听罢,低头作出一副惊讶又羞怯的模样,“婚姻大事,自当听从父母之命。”
她将问题推向虞洪秋。
“好孩子,确是贤淑,”卫夫人转向虞洪秋,笑道:“ 好,我便问问你父亲,我们卫家与虞家同在朝为官多年,交好多年,若是能结为亲家,实乃上天赐予的好缘分。”
虞洪秋满脸含笑,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两家结亲倒是极好的缘分。”
一时之间,正厅气氛融洽。
虞苏目光扫过卫宵与卫小公子。
卫宵一脸正色,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显然他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虞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暗自叹息。
她也听过卫家家风严谨,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
卫宵二十五岁丧妻至今,房中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样的自律令人钦佩。
可惜了,有个孩子。
虞苏虽懂得古代社会对女性的要求,但她依然保留着某种理想主义,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上,从不愿妥协。
她自然不想嫁给一个二婚且带孩子的男人。
她很清楚自己无法把别人的孩子当亲生那样疼爱,但如果不去亲近,别人会说她冷漠无情,亲近了,又会被认为别有所图。
古往今来,继母的角色最是难当,她可不想淌这趟浑水。
卫夫人看着郎才女貌的一对,笑容满面,逗弄着怀中的孙子:“子岳,开心吗?马上又有嫡母了。”
话音刚落,卫子岳却突然大哭出声:“我不要继母!”他猛地扑向卫宵,泪水滚滚,声音带着恐惧,“爹爹,不要让她做我的继母……”
前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卫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惊愕不已。
她明明问过孙儿,昨夜还对虞苏这个救命恩人十分有好感,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
卫夫人脸色微沉,心里暗暗猜测,只怕是大人背后教唆的。
张氏眼中隐隐浮现一丝讥诮。
虞苏垂眸,淡然自若地站在一旁。
巧了,小朋友!
姐姐也不想给你当继母。
卫夫人面带尴尬,柔声安抚道:“子岳乖,二小姐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懂得感恩。”
卫宵皱了皱眉,眼中略带无奈,他轻拍着儿子的肩膀。
眼神却若有似无地落在虞苏身上,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虞苏救了子岳,令他对她生出不少好感,但如今儿子的反应,却让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局。
“把小公子先带下去。”卫宵沉声道。
卫家的仆从连忙将哭泣的小孩抱了出去,前厅内的尴尬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些。
卫宵微微拱手,神情郑重地看向虞苏:“是我教子无方,叫你受了委屈。你放心,若你愿意嫁进卫家,我绝不会让这孩子为难你。你的位置,谁也无法撼动。”
他目光坚定,语气真诚,显然心意已定。
卫夫人也立刻接过话头,笑着打圆场:“小孩子不懂事,言语冲撞,还请虞二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咱们卫家一向尊重主母,若二小姐进了我们家,这孩子也会慢慢懂得孝顺你的。”
“是啊,孩子嘛,难免有些小脾气。这都不是大事,时间长了,感情自然而然就能处出来。”虞洪秋出声附和。
正当气氛有所缓和时,张氏小声蛐蛐了声。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到,“继母继子能有什么好感情?还不是表面和气罢了。”
虞洪秋脸色一沉,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低声斥道:“你少说两句!”
张氏瞬间噤声,不敢再多言,眼中却仍带着不满。
卫夫人一家离去后,虞家前厅的热闹渐渐散去。
张氏回到房里,心中积压的不满再也按捺不住,冷着脸对着虞洪秋发起了牢骚。
“哪有长女婚事未定,庶女先嫁的道理!”张氏眉头紧蹙,语气里满是怨气,手中的帕子拧得皱巴巴。
虞洪秋坐在书案前,听了她的话,依旧不动声色。
“你倒是说句话啊。”
虞洪秋缓缓抬眸,不耐道:“先定下来再说,婚期之后再议呢,你急躁个甚。”
张氏一听更是来气,冷笑一声,反驳道:“她虞苏倒是攀上了卫家这么个好人家,可怜我的丽儿,眼瞧着心仪的人家被她妹妹捷足先登!这叫我这当母亲的,如何心安?”
虞洪秋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书卷,语气重了几分:“张氏,你少说几句吧!那卫家何曾看中过丽儿?他们从头到尾只提虞苏,我能如何?你又能如何?”
“ 长公主宴会上那事我也听说了,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为了一己私欲为难庶妹,不顾自家人的脸面,白叫外人看笑话。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张氏闻言,脸色一僵,气得跺了跺脚,但又不敢再顶嘴,满心不甘道:“可我丽儿样样出挑,偏偏就叫这庶女抢了风头……”
虞洪秋语气越发严厉起来:“张氏,我知你心思,丽儿是你亲生女儿,你护她也无可厚非。可事已至此,卫家既然相中虞苏,那就是她的福分,莫再说那些有的没的。若是继续挑事,损了虞家的颜面,休怪我对你无情!”
张氏被训得哑口无言,咬了咬牙,终是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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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晟连日来未曾收到姨母的消息,心中疑惑,四处打听之下才得知虞苏与卫家长公子正在议亲。
他顿时气急败坏,暗骂张氏不守信用。
自己不仅送了厚礼,还奉上了一间京城的铺子,张氏收了好处却迟迟未办实事。
一想到此,何晟再也按捺不住,径直来到了张氏的院子。
“你急什么?”张氏见他气冲冲地进来,倒不慌不忙,轻描淡写道,“姨母自然是偏向你的,只不过这议亲才刚开始,连八字都还没合上呢。她虞苏,就不可能真的嫁过去。”
何晟闻言,眉头稍展,但仍疑惑:“姨母,您的意思是……?”
张氏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几日,小院门口的护卫,我会撤掉。药也给你准备了。”
话音未落,何晟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女眷居住的院子本有仆从守卫,男客是不得擅入的。
如今撤去护卫,便是给了他开了方便之门。
毁了虞苏清白,她只能嫁给自己。
何晟瞬间心领神会,嘴角浮现一抹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