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恶身旁的池雨塘也是看不下去了,她狠狠掐住了小恶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看破不说破’吗?差不多行了。”
小恶及时闭上了嘴,他叹息了一声,随后有些疲倦地道:
“抱歉。”
语毕,他弓着背,缓缓地擦身走过了倩倩的身边,走过倩倩身边前,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
“现在警察还没到,自首还来得及。在监狱里好好表现,争取把十五年的判刑减到八年,八年后,你三十出头,还是人生大好时光。如果混不下去,来平安街找我。我叫蓝月亮。”
倩倩震颤的身体微微一僵,她错愕地回头,却发现小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玩具屋的门口,而在更后方的扶手电梯的入口处,穿着制服的刑警已然浮现。
……
……
室内儿童乐园旁的一根立柱后方,一道穿着黑色暗夜公爵服装的细瘦人影缓缓浮现,透过这道人影脸上佩戴着的阴阳鱼面具的眼孔,是一双晶灿的眼睛。
随着小恶的身影缓缓走下扶手电梯,躲在立柱后方的身影,也缓缓退去,消失在了立柱之后。
……
……
“喂,你知道有一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吗?”因为突发的杀人案件,小恶和池雨塘最后选在了银泰城附近的羊肉火锅店吃饭,就餐时,池雨塘还是为小恶在玩具店里揭穿凶手的事而打抱不平。
“所以你认为,我不该揭发她?”小恶不经意地问道。
“这……”池雨塘有些语塞。
“你学过心理学,那么,心理学家口中常说里的‘刀枪不入幻觉’又称为什么?”小恶问道。
“这……侥幸心理。”池雨塘下意识地道。
“这就对了。”小恶道,“法律的必要性不单单在于让施罪者接受惩罚,也在于打击所谓的‘侥幸心理’,避免更大的犯罪滋生。如果她今天没有因为杀人而受到惩罚,那么,当她发现杀人是代价这么小的一件事时,她就有可能做出更大的罪恶。”
“那也只是可能啊。像那个玩具店老板那么坏的人哪有那么多啊。”池雨塘哼哼唧唧着,“而且,至少你可以劝她啊,哪有你那样,当场把她的那些过去揭穿的?你那简直就是羞辱人了好吧!?……啊!”
池雨塘的话才说到一半,小恶就已经夹起了一块煮软的嫩羊肉塞进了她的嘴里:
“慢慢吃。”
池雨塘一边哆嗦着一边皱着眉头把略烫的羊肉狠狠吞了下去,等她回过神来,正想对小恶破口大骂,但是很快她却又脸色一变,眼睛发亮地道:
“好好吃!你用了什么蘸酱!?”
“你吃就是了。”小恶道。“说了你也记不住。”
“谁说的?这有什么难记。”池雨塘不服气地道。“你倒是说说看。”
“55克芝麻酱加72克腐乳加33克韭菜花加24克生抽加22克料酒加30克白砂糖加15克陈醋加45克卤虾油加22克沙茶酱加17克海鲜酱加15克蒜蓉加27克香菜加七分之一香油。”
“呃……”池雨塘最后还是一脸呆滞地选择了缴械投降。
两人边吃边聊,池雨塘虽然对于眼前这个从来不会顾及他人面子的“毒舌男”感到很无奈,但是她也发现,小恶这人其实也特别好相处,基本上,只要是对他提问的问题,他都会如实回答——除了关于他身份的问题。而且让池雨塘惊叹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无所不知,不管是政治经济还是物理化学还是心理生物方面的话题,他都能对答如流,在细节方面总是比池雨塘了解得更透。甚至在女性化妆品方面的知识,小恶也比池雨塘要钻研得更深更透,比如14世纪时香水才正式拥有‘香水’名字这样冷门的知识,池雨塘自问是绝对不知道的。
“之前小寿姐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这是不是真的啊?”在喝小麦茶时,池雨塘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小恶正在咀嚼着羊肉的嘴唇微微蠕动,他正想要说点什么,结果放在桌角的手机却是震动了起来。
这时池雨塘才注意到,小恶用的居然是连自己爷爷都已经不用了的地摊老年机。
“我的天,你用的居然是老年机?”池雨塘惊愕地道。
小恶扫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而是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小恶问道。
“出事了。”手机那头传来了寿云菲的声音,“大事。”
“说。”小恶的双眼微微眯起。
“跟我们合作的‘仁爱脑科医院’过去一周来陆陆续续增加了40多名病人,尤其是昨天,一口气增加了20多人,这些病人大部分都自称噩梦缠身,多天失眠,最严重的的,甚至已经昏迷不醒,差不多变成植物人了。过去两年来,仁爱脑科医院的植物人数量暴涨了七倍。”
“七倍?”池雨塘略感惊讶。
“之前只有一人,现在变成了七人,当然就是七倍咯。”
“是某种病毒吗?”小恶问道。
“是的。根据医院那边的反馈,这些病人都感染了某种新型脑炎病毒。”寿云菲道,“具体的传染途径还不清楚。但是我们猜测,这种病毒会破坏大脑前额叶和杏仁核的‘安全记忆’制造功能,把人潜意识中最恐惧的记忆释放出来。”
“安全记忆?”池雨塘微微一愣。
小恶扫了池雨塘一眼,道:
“你应该知道‘安全记忆’这个概念吧?”
“嗯,我知道。”池雨塘点点头,“大脑的杏仁核是控制人的恐惧情绪的。在杏仁核和前额叶的协调下,人脑的记忆区域会产生整合记忆的功能,尤其是对于一些过往的创伤性记忆,大脑会通过加工、模糊、碎片化、淡化的方式,进行抑制,以避免其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刚才小寿姐说有病人感染了脑炎,噩梦不断……这说不定,是大脑制造‘安全记忆’的杏仁核遭到了病毒的破坏,失去了抑制恐惧的潜在记忆的能力。说不定……之前参与潜梦仪测试的两个病人,也是有同样的病情……”
“没错,我们怀疑是这种脑炎病毒破坏了杏仁核中的阿片受体,影响了环一磷酸腺苷的生成。”
“可这么说,跟那些病人有过接触的我们……也有可能感染了这个脑炎病毒了?”池雨塘有些惊骇地道。
“是的,这也是我紧急联系你们的原因。”寿云菲道,“请你们马上到离平安街最近的仁爱脑科医院进行检测。这几天你们可能都要被隔离,同时要接受腰穿检测。”
“我的……天啊。”池雨塘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没办法了,请你们尽量配合了。”寿云菲苦笑着说。
“好吧。那我们马上来。”池雨塘无奈地道。她左右环顾了一圈后,对小恶道:
“我们还是早点会去做检测吧。现在我们都可能是脑炎病毒的疑似感染者了,得马上去做检测了。”
“嗯。”小恶没有拒绝,用纸巾擦了擦嘴后,他缓缓站起了身来。
池雨塘看了一眼小恶放在桌上的老年机,叹息道:
“就你这破手机,根本就没有支付功能。今天的晚饭还是我来支付吧。”
“不用。”小恶摇了摇头,然后他随手点开了他老年机的电话簿,拨打了一个电话。
十秒钟后,电话接通,小恶简洁明快地对着手机道:
“平安街,辉哥火锅店。5号桌,帮忙支付下。”
“好的,蓝先生。您的账单我们这边会帮忙支付的。”手机里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温和而沉厚的声音。
“谢了。”小恶快速挂断了电话,然后看向了一旁的池雨塘道:
“走吧。”
“这……这就算是付了钱了?”池雨塘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美目,“你这电话是打给了谁啊?”
小恶瞥了池雨塘一眼,道:
“我偶尔会帮一些大老板解决棘手难题。条件是有需要的时候,让他们给我买单。”
“所以你自己呢?你自己不用电子支付?”池雨塘震惊万分地道。
“我没钱。”小恶给了池雨塘一个无比认真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没有银行卡。”
“那现金呢?”
“我没有现金。我的全部存款数是——”小恶用右手捏了个空心拳展示给池雨塘,道,“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