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眼睁睁看着大火吞没omega瘦削的身体,直到最后一刻,那人与他交握的手都未曾分开。
无论是被浓烟呛死还是活活烧死都是他无法想象的痛苦,可池砚之一开始是有机会平安离开的。
他亲手放弃了生的权利,要与一个“讨厌”他的人共赴另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世界。
浑浑噩噩中,陆珩看到池砚之乞求般看着他:“别再讨厌我了。”
“我没有——”陆珩赶忙去拉他的手,却扑了空,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一枚掉落在地的戒指。
“阿砚!!”
陆珩猛地睁开眼睛,心脏跳动的频率似要冲破这具躯体。
他呆滞地看着桌上十几个酒瓶,茫然地想,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酒吧里?
“做噩梦了?”好友顾轻舟慢悠悠瞥他一眼,递来一只手机,“你醒了正好,有个电话。”
陆珩神情恍惚地接过手机,涣散的目光挪到手机屏幕上然后一点一点聚焦,看清那个名字后,心脏猛地抽痛。
记忆渐渐复苏,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先一步接听了这通电话。
听筒里没有传来说话声,只有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呼吸声。
或许是池砚之火海中为他殉情的场景冲击力过于巨大,以至于陆珩想起来那画面呼吸就发紧,半晌才从齿间挤出一声变调的称呼:“阿砚?”
电话那头的池砚之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问:“你能不能……”
“能!”
陆珩噌地站起来,吓得顾轻舟端着酒杯的手一哆嗦,半杯酒液撒在裤裆:“啧,你干什么大呼小叫……”
话没说完就听见陆珩紧接着补了句:“什么都能!你要我做什么?”
“你喝酒了吗?”池砚之也愣了一下,“明天你方便来湖景路接我吗?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就不用等……”
陆珩方才还一片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不离婚!我马上回去,我们见面说!”
电话那头又沉默下来。
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池砚之看了看手机屏幕,原本想打给祁星河的电话居然打到陆珩那里去了。
好巧不巧的,几乎不接他电话的陆珩这次偏偏接了。
池砚之对自己有点无语,随手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池砚之窝在沙发一角费劲地回想刚才陆珩说了什么。
想不起来。
算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先走了。”
陆珩胡乱把手机往身上一揣,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跑。
“哎——给你订了对面酒店你……不儿,你怎么把我车钥匙顺走了?!”
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陆珩没喝酒,这趟出来就是陪刚失恋的顾轻舟的,回去的一路上他都在想,上一世他没有接这个电话。
第二天下午他回去,池砚之已经搬走了。再见面是去民政局办手续,两个人自始至终连句寒暄都没有。
即便他们的婚姻是那样不算体面的收场,池砚之还是在他被放弃的时候赶到了他身边。
陆珩现在顾不上细想眼下是什么情况,他只想立刻、马上见到活着的池砚之。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被一脚刹停在湖景路壹号的地下停车场,Alpha踉跄奔进电梯,随着楼层升高,心跳愈发剧烈。
掌纹解锁很快,陆珩推开大门,家里没开灯,有月光从大落地窗外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柑橘信息素清淡微涩的香。
陆珩的目光精准落在蜷缩在窗边沙发角落的人影身上。
他朝池砚之走去,奇异地,每走一步心都更安定一分。
皎白的月光朦胧地笼罩着池砚之,本就冷白的面庞显得更加出尘昳丽。
离近了才发觉池砚之脸色苍白得不正常,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真在发烧。
陆珩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薄毯重新给他盖上,再抬头时不期然撞上一双乌黑的眼睛。
“你……”池砚之拧着眉看他,神情不解。
“电话里跟你说了,我马上回来。”
“嗯。”池砚之胡乱点点头,发烧烧得他整个脑子都在疼,没法仔细思考陆珩对他反常的态度。
“你发烧了,药箱在哪里?”陆珩问。
池砚之闭着眼指了个位置。
陆珩过去翻了翻,药箱是找到了,但里面都是些纱布碘伏,愣是一片药也没有。
“没药了,你别睡,”陆珩返回沙发边,用薄毯又把他裹紧了些,“我去给你找件外套,咱们去医院。”
这话像是戳到了池砚之的逆鳞,他拥着薄毯坐起来,语气冷硬:“我没事,不去医院。”
陆珩垂眸看着他,心脏被无形的手捏得发酸,失而复得的感觉他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会儿只想什么都依着池砚之。
“那我去买药,你乖乖等我。”
池砚之清醒了些,不爱麻烦人的轴劲儿又上来了,他微微摇头:“我睡一觉就好,你是来取离……”
陆珩不想听见那两个字,忙打断了他:“你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说完就逃命一样离开了。
听见关门声,池砚之半天回不过神。
陆珩回来了?陆珩给他买药去了?他没穿越吧,怎么会发生这么玄幻的事情?
池砚之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
是烫的。
要不还是去趟医院吧,都给他烧出幻觉来了。
池砚之怏怏地靠着沙发一角胡思乱想,好半天才给陆珩这“倒反天罡”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动机。
也许是因为他答应离婚了,也没打算纠缠,陆珩这才看他顺眼了些吧。
想通之后池砚之觉得原本因为陆珩的出现而好些了的疼痛又明显起来。
以前他还会抱有幻想,想着陆珩有天能放下对他的厌恶,看一看他。
而现在……他黯然地垂眸,失神地看着月光在地板上留下的痕迹。面前都是光亮,他却恍如一脚踏进了黑暗里。
半晌,他挣扎着起身,把那份他签完字就“眼不见心不烦”地丢在置物架上的离婚协议书拿过来,端端正正摆放在茶几上。
然后强撑着无力的身体回了主卧。
躺下,把被子拉过头顶。难以言喻的悲伤汹涌而至,而他溃不成军。
昏暗中,一个空了的药瓶滚进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