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妤的车队带着崔泽去往林家前,先去了一趟典禄司。
苏静妤本意是去接上一名典禄司的吏员,带他前往林家。
在典禄司的人的见证下,将林家宅子的事一次了结。
不想车队在典禄司门前停稳后,从典禄司中出来的并不是一个穿灰青布衣的小吏。
而是一个穿着苍蓝色连珠纹锦袍的员外郎。
被苏静妤先派到典禄司请人的外院管事比那员外郎先一步出来。
他走到苏静妤和崔泽的马车之间,同时向两边通传道:
“夫人,林侯爷,在小的身后的是余子陵余大人。”
“余大人一听小的来请人去广平侯府为林侯爷做见证,便主动站出来。”
“他说他想为林侯爷讨个公道。”
崔泽一听,便请了这位余大人登上自己所在的马车。
余子陵也不客套推诿。
他上车后,大大方方地坐好,请车夫催动马匹,向广平侯府出发。
马车内,崔泽还未言语,余子陵已抢先一步,开口套上了近乎。
“我听说过林侯爷的事迹,万分佩服。”
崔泽颇感意外。
毕竟在朝中,在傅玉同有意无意的诋毁下。
六部九司三府的官员都只当他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吃软饭赘婿侯。
但眼前的余大人竟说对自己万分敬佩。
似乎是看出崔泽眼中的不解。
余子陵解释道:“我父亲在青州任过知州。”
“他是九年前,青州之战肃国公取胜后,调任过去的。”
“他在青州做了三年,林侯爷在青州考到秋闱第一那年,正是家父到青州任职的第二年。”
听着余子陵的话,崔泽想起九年前战后,赴任青州的知州是姓余。
崔泽记得知州余大人是位极有手腕,又心怀百姓的好官。
将他拉扯大的叔伯婶母们在余大人到任后的那个年关,笑着打趣道:
“有余大人在,肯定年年都有余。”
崔泽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这些,眼眶都有些热。
“作为青州人,来京这么多年,还未登门向令尊道过谢。”
余子陵忙摆手道:
“不必不必。”
“家父他老人家,天天在家里为自己治理青州的功绩自傲呢。”
“林侯爷切莫去助长他的气焰。”
“我娘啊,听他叨叨着忆往昔都听烦了。”
崔泽不知余子陵所说的有几分真,但却真真实实被余子陵逗得弯了嘴角。
余子陵靠在马车车壁上。
他一双眼炯炯有神,正对着崔泽。
“我读过林侯爷七年前秋闱大考中写出来的策论。”
“策论中护卫青州北驱羌人的一腔热血,一读便难忘。”
“别人都说林侯爷请命做青州主帅,是为发妻搏功名,脸都不要了。”
“但我不这么认为。”
“我信林侯。”
提起秋闱那篇驱逐北羌的策论,崔泽的眼眶又热了一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好像放弃做鬼,决心做回人以后,只要触碰到一点人间的情谊,他眼眶的热意都抑制不住。
“多谢余大人愿意为我出面。”
“不必谢。”
余子陵将身子朝崔泽那倾去。
“林侯爷请肃国公府为您出头,又请我典禄司的人去做见证。”
“是为了拿到广平侯府的光明铠,好早日奔赴青州吧。”
崔泽答:“是。”
余子陵向崔泽稽首,“既然如此,子陵定助林侯爷一臂之力。”
崔泽闻言正要抱拳还礼。
余子陵按住他的手,道:
“实不相瞒,广平侯府比林侯爷与肃国公府先一步来过典禄司。”
“他们将我手下一位姓孙的小吏请了过去。”
“那小吏极市侩,爱欺下媚上,又好赌。”
“我还记得他是你府上林君成的酒肉朋友。”
余子陵目光灼灼。
“林家将姓孙的请了去,我自然该站出来,为林侯出一出头。”
“他们若敢仗势欺人。”余子陵目光忽然化作刀。
“我必让他们知道知道究竟什么才叫仗势欺人。”
余子陵说罢,收回盖在崔泽手上的手,还对崔泽浅浅一笑。
崔泽没有放下抱拳的手,而是重新向余子陵好好地抱了个拳。
“我取得光明铠赴青州一事,就拜托余大人了。”
……
苏静妤的车队和跟在车队队尾的御林军冒雪杀进广平侯府所在的坊中。
一进坊门,苏静妤便让车队停下。
她裹着一条狐裘做的披帛,哈着白气对崔泽的车嘱咐道:
“喜乐,你先用轮椅送林侯爷回府。”
“记得护好林侯爷,莫使林家再伤他。”
“请车内典禄司的余大人随我拜访一趟广平侯府的邻里。”
“林家干得龌龊勾当,我得替他们好好宣传宣传。”
崔泽闻言忙掀开车帘。
“世子妃,倒不必如此。”
“我个人的恩仇不重要,换光明铠更要紧。”
苏静妤当他的面,手一摆。
赵嬷嬷专门从院里点出来的十个八个牙尖嘴利的丫鬟立刻聚到了苏静妤的身后。
苏静妤:“放心,不耽误光明铠。”
“我带了很多人,是专门来把事情闹大的。”
她抬起眸。
“光明铠重要,你的恩仇也重要。”
“前几日你帮我戚家免于大难。”
“今日我也要帮你,好好地出一个头。”
……
到头来,崔泽真的是被喜乐摁在戚如陌的轮椅上,硬抬进林家大门的。
崔泽是真想不到喜乐看着小小的,人却有一身牛劲。
闯进广平侯府后,喜乐将他和轮椅一起,“梆”的一声砸在砖地上。
声响之大,将正堂内的林老夫人、林君成,还有一个穿青灰色布衣的小吏给惊了出来。
喜乐放下轮椅后,又为崔泽打伞遮雪。
林家那边,林家祖孙还有那小吏以及几个丫鬟婆子则是冒雪而来。
林君成见了崔泽就没管其他人。
他简直是狗见了肉,眼里都冒起了绿光。
“林泽,我就知道你为了光明铠得回来。”
“你回来得正好!”
他指了指一旁的灰衣小吏。
“典禄司的人我请来了。”
“你给我交出房契,我要当场更名。”
“否则,哈哈。”林君成竟对着漫天大雪大笑出声。
他看向崔泽,本来就是一条缝的眼睛眯得更紧。
“我立刻去傅宅,把寄存光明铠的凭条签到三十年以后!”
“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