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洗过澡,柴小月就缩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幕渐深。
柴小月并着腿坐在书桌前,把一堆小玩意拿了出来。
中午下去买菜的时候白嫖了两个核桃,又去文具店买了支毛笔和墨水,这可是画平安符不可或缺的。
可惜这边没有黄纸卖,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买那些差不多大的黄色小卡纸,做个样子。
反正平安符最主要的是画的内容。
在柴小月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黄纸了,她感觉爸爸总能凭空变出很多这些长条的黄纸。
看风水的时候,有些家里死过人的,就需要请人来舞狮,然后写个黄符贴在门口。
柴小月其实没有特地去学这些,看面相、画平安符,都是她长时间耳濡目染出来的半吊子,以前也会画着玩,最开始画的平安符歪七扭八,次数多了,就和柴保山画得一般无二。
其实这些大都是一个心理作用。
柴小月最清楚了。
几十上百张平安符她都画过,如果平安符有用的话,爸爸还生那么多病?
平安符唯一实质性的作用,就是做成平安福当成装饰品。
就像她现在要做的核桃那样。
做平安福最难的点在于给核桃钻孔,因为条件有限,她只能用小美工刀一点一点钻。
好几次美工刀滑脱,戳到手指上,渗出一滴小血珠,疼得柴小月倒吸气,把渗血的手指含在嘴里吸吸。
出血了好呀,就当是给平安福开光啦。
柴小月眉眼含笑,钻了一半,又沿着核桃中间的缝隙一点点割开,美滋滋的挖着里面的核桃仁吃。
虽然核桃仁不是很好吃,但是核桃贵呀,一想到核桃仁很贵,柴小月就觉得核桃仁超级好吃。
钻了两个孔,柴小月又去客厅里接了一小点水回来沾湿毛笔,开始在黄色小卡片上写写画画,一气呵成,然后折成一个小三角体,放进核桃壳试着盖了一下,尺寸刚刚好。
不过还差点东西。
柴小月穿上拖鞋,才发现安阳的房门已经关上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虚起来。
那么晚找安阳,会不会不太好呢,尤其是安禾还在隔壁,要是被安禾误会咋办呀……
莫名其妙的,又不是做坏事!
柴小月跟自己一唱一和。
又不是做贼,心虚个什么劲!
她只是想快点把平安福做好不用拖到明天而已!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房门。
里面有脚步声,紧接着门就被打开。
“安禾你十一点不睡……呃,有什么事吗?”安阳话音未落,看见门口比自己矮一个脑袋还要多,双手捂在心口的柴小月一怔。
这大晚上的,还以为是安禾过来要游戏机的,咋是小神棍过来了。
“没、没打扰到你吧……”见到高高大大的安阳,刚刚鼓起的小胆子一下子又缩了回去,语气弱弱的。
“没啊,咋了。”
“那、那个,平安福我做好了,现在要放一块石头进去。”柴小月捧着手上的大核桃给他看。
安阳仔细端详,感慨柴小月的效率之高。
他捏在手里还没使劲,那核桃壳就发生了错位,一下子打了开来,里面的三角体平安符就落了下来,好在柴小月接住了。
“刚做好的?”
“嗯嗯!”
“牛的,感觉可以直播做这个,挂网上卖,十几块一个也有人买。”
“不不,我不行的……”
自我介绍都不太敢,更别说直播了。
柴小月在心里戳戳自己的脊梁骨,她对自己同样恨铁不成钢,恨自己怎么不争气一点。
实话讲,她很羡慕那些在大庭广众之下还不怯场的人,迄今为止,她也在朝那个方向努力,就是进步有点缓慢,和蜗牛半斤八两。
“所以是要我找一块石头放进去是吗?”
“嗯,最好是圆滑漂亮一点的,然后我粘起来,再用线头穿进去就做好了。”
“我看看有没有,你先进来坐一会儿。”安阳让他进来,捏着下巴思索自己之前出去玩有没有带过好看的小石头回来。
结果自然是没有的。
谁在家会藏石头啊。
同时他也对柴小月大晚上过来要石头这件事感到无语,这是急着交差吗?!
“我也没石头哇,用骰子可以吗?”他的视线落到书架上放着的一盒飞行棋上,这玩意是和安禾一起买的,就玩过几次,也不舍得丢,就一直放书架上吃灰。
“可以呀,能放得进去就行。”
屋里没有多余的椅子,柴小月也不敢直接坐在床上,她局促的站着,直到安阳把那枚骰子拿出来,她才打开那个大核桃,让安阳把骰子放进去。
“就这样是吗?”
“嗯嗯,家里有小绳子吗?”
“有。”
以前学校流行过那种手工编织品,几块钱就能买几组颜色各异的绳子,那些女生都买来自己编个手环玩,有对象的就编给对象。
安阳虽然没玩过,但贪玩的安禾玩得可起劲了,买几块钱回来编着玩,最后编了一坨狗屎出来,剩余的绳子也没丢,放在电视盒旁边,柴小月不说的话,安阳都忘了有这东西。
上面落灰了都。
安阳拿过,抖抖干净,比划道:“这种可以吧?”
“可以,我现在就帮你弄好。”柴小月布林布林跑回房间,门都没带上。
安阳挑了挑眉,怎么感觉小神棍很高兴的样子。
他也跟了过去,柴小月几乎不关门,他进柴小月的房间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很快就做好了……”
安阳一来,柴小月就开始不自在了,说话也小小声的。
“没事,我等你做。”
“哦哦。”
她的背影总感觉小小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一颤一晃,安阳看得出神,又匆匆收回视线,走到窗户边抬头望月,与刚才有点痴汉的自己进行了切割。
明天就是中秋了,按理说家家户户都要吃团圆饭,柴小月在这边还好,倒是柴小月的爸爸柴保山,只能一个人过。
安阳和柴保山只见过一次面,虽然感觉柴保山一个人过中秋挺可怜,但也仅仅是感觉而已,尽管有那一纸聘书在,他和柴保山仍然是有恩在身的陌生人,而并非岳父与女婿的关系。
想到那份聘书,安阳情不自禁的思索起柴保山立聘书的动机,这可不是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差别。
他想,柴保山大概是怕自己拿少了,拿得不够,老了之后养不起柴小月,所以才把柴小月的学途交了过来。
至于那婚约……
没准柴保山觉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福星锦鲤也说不定。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想罢了,他可捉摸不出一个老神棍的心思。
“月亮好圆啊今晚。”安阳心绪纷飞,坐在柴小月的床上跷着腿,不打算继续想下去了。
“是呀,明天就是中秋了。”
柴小月偷瞄他一眼,又继续忙活手上的平安福。
“明天买个月饼吃,有没有想吃的口味?”
“我、我都行,不挑的。”柴小月一顿,“不过我觉得咸蛋黄最好吃。”
“行,明天给你买完鞋子衣服,再给你买咸蛋黄月饼吃。”
“好~”
柴小月心里开了一朵小花,表面却不动声色的给大核桃涂上胶水。
有个好哥哥竟然是这种感觉。
柴小月又有点羡慕安禾了。
有安阳这么一个哥哥,就算是让她住大别墅她也愿意呀。
胶水干得很快,柴小月试着掰了掰,纹丝不动,这也就意味着一个平安福的诞生。
“噔噔,安哥你看,平安福做好啦!”
“拿来我看看。”
“呐,因为你这个是新做的,所以看着颜色浅一点,你要是盘个几天,它就会变成我书包挂着的那个黑亮黑亮了。”
“你确定那不是因为手泥和油?”
安阳一语惊人。
柴小月陷入了沉思。
她眼里的光在慢慢消失。
某一瞬间,她开始嫌弃起书包上挂着的那个平安福了。
天塌了。
她呆愣愣的,安阳同时注意到了少女食指上大大小小的口子,有些口子被挑开,变成一块白色的褶皮,有四五个。
“你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到了。”
“没出血吧?”
“没有没有。”
出了我也不告诉你。
安阳有点难受。
吃外卖被筷子的毛刺刺一下他都难受半天,更别说被刀划拉了,这好几个口子有深有浅。
“辛苦你了,我给你找个创口贴。”安阳揉了揉她的头发,径直出了柴小月的房间,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盒创口贴。
安阳的房间里总能找出各种有用的东西。
柴小月还捂着头,刚才被毫无征兆的揉了头发,可羞死她了!
又不提前说!
“来,我给你包起来,好得快。”
“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那么点伤口,也就出点血,有点撕裂的疼而已,竟然要用到创口贴吗?
这点小伤,就像是网上说的‘迟一点送去医院就愈合了’的那种,平时柴小月都不管的。
“这话说的,创可贴充其量就是小做,小题小做不刚好吗?”
“也是……”
柴小月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然后就看着安阳捏住自己的食指,把创口贴贴了上去,稳稳的粘了一圈。
等等,捏着手指?
柴小月一下子恼了,跟个炸毛的小猫似的,浑身燥热瘙痒,一股热气腾地一下充满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羞红起来。
心脏好似要从胸腔内跳出来,噗通噗通的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刚刚不说一声就摸人家的头发,现在又捏人家的手指!
怎么这样子!
没有心理准备,柴小月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一股脑的脸红了。
“不就捏了一下,咋就这么容易害羞呢你。”
安阳心都要软了,看柴小月羞羞怯怯的腼腆小姿态也是人生的一大趣事。
“这这这、这不是害羞、这是……过敏……真的……”柴小月小手下意识拽紧衣角。
一紧张,什么都说出去了。
柴小月的眼睛变成了一个空空的白圈,这种状态下,她的大脑有着和豌豆战成平手的战斗力。
安阳皮笑肉不笑。
好你个小神棍。
我对你那么好,你对我过敏?
算了。
毕竟他也不是瞎子,柴小月害羞紧张无非就是戳手手捏衣角,压根藏不住情绪。
这也是社恐通病。
他叹了口气,现在才有空去把玩这新到手的平安福。
一个加工过的大核桃,钻了根高亮度的绿色手工绳,还在底部扎了圈圈绳结,就是胶水的痕迹有些明显,得花时间去盘才能变得像柴小月那个一样。
不过也很不错。
别说里面的平安符,就算是核桃,他也不见得有这个耐心去切去钻啊,换做是他,在刀子划拉到手上的那一刻,这个核桃就已经粉碎了。
不夸一下柴小月都说不过去。
“想不到你还挺心灵手巧。”
从各种方面夸,自信肯定嘎嘎往上涨。
柴小月一个激灵,头低得更低了,她无处安放的小手变了又变,一会儿戳戳食指,一会儿拽着衣角,怎么放都不自在,最后干脆一摆,交握在胯前。
被抓包的小贼大概就是这样。
安阳缓缓抠出一个问号?夸人的方式又错了?
然而他注意到了小神棍粉嫩晶莹的耳廓。
之前摸一下,夸一下就有很可爱的反应,刚才又摸又夸,大概率正正得负,反应过头了。
“夸你呢,给个反应。”
“欸,我......”
“说,你很可爱。”
“我、我很可a......”
“咬到舌头了......?”
噗呲!
安阳受过严格的训练,现在也快要憋不住了。
哪来的小蠢棍,怎么说个话都特么会咬到舌头......
柴小月受不了了!
她的小脸很快就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感觉安阳就是在捉弄自己,看自己笑话!
她微微抬着头,就看见安阳在那憋笑,又气又羞,果然是在逗人家玩!
安阳是个大坏蛋!
柴小月的眼睛很快就蒙上了一层雾气,水汪汪的。
安阳迎上少女面含羞意的精致小脸,心跳竟也跟着快了起来。
从未尝过的毛躁感油然而生,难以抑制。
微微心动以示尊敬。
他清了清嗓子,缓释尴尬:“咳咳,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哈你,话说我这里面放的骰子,算不算全天下独一份?”
逗人家小神棍是好玩,可也不能不顾着人家感受不是。
如果再不说点什么,安阳感觉小神棍就要碎掉了。
柴小月一愣,这话题怎么变这么快呀,她现在是要继续害羞还是要正常点呀。
于是她小声开口。
“算吧,我见过有人放佛珠的,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放那种好看的小石头。”
“你经常做这个?”
“帮爸爸做过几个,有些人会特地来买,不过很少。”
“嚯,看来我又是第一个。”安阳有些洋洋自得。
他无意摘月,可这近水楼台,真不能怪他。
“我、我想睡觉了!”
柴小月都会赶人了。
安阳觉得这是一种进步。
泪目,没有什么是比看着自己照顾的人一点一点成长起来更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阳正在玩一种积极健康的养成类游戏。
安阳把核桃握在手心,灿灿道:“嗯,行,这个我就收下了,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出门的时候,安阳习惯性的把门带上,想起柴小月睡觉不关门,他又重新打开,冲着柴小月龇着大牙笑。
这是他对柴小月的成长表示欣慰的一种方式。
房间里又剩下柴小月一个人。
终于走了......
柴小月松了口气,虽然很不应该,可一直在安阳面前害羞,她真的有点顶不住,只能希望安阳快点离开,让自己恢复正常了。
她可不是嫌弃安阳,反倒是被安阳夸了心灵手巧,开心都来不及呢。
只是那种控制不住的害羞,感觉并不好受。
柴小月拉上窗帘,今天还是关门睡吧。
她坐在床沿,任由长发从耳边滑落,遮住视线,她看着食指上缠着的创口贴,心跳个不停。
夜半,圆月高悬。
安阳躺在床上,交叠着腿,昏暗的房间里,他枕着月光,目不转睛的看着挂在手指上的平安福。
脑子里的少女挥之不去。
和少女相处的那种心跳和毛躁历历在目。
安阳感觉有点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