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愈发喧闹。
农闲时分，村里本就没啥新鲜事，外面的村民像是闻到腥味的猫，络绎不绝地朝苏家涌来，甚至还有人骑在苏家的院墙之上，龇着牙花，朝屋里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镇上近来不是正查流寇吗？”
“我看哪，这苏家莫不是暗中与那些流寇勾结了，否则上回苏老二一家怎么能活着从镇上回来呢？”
“是啊，我看就是如此……”
苏老爷子见势不妙，赶忙几步走上前，拍板定调：
“哎，各位乡亲们且听我说几句，咱们苏家祖辈扎根在临水村已有数百年之久，苏家为人如何，想必各位都是清楚的。”
“这其中兴许是有些误会，需要些时间来理清楚，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就先回吧，啊。”
“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邻里，总不能仅凭这一时的误会就胡乱猜测，伤了和气不是？”
苏老爷子陪着笑，苍老的脸上满是诚恳与无奈。
好说歹说，总算让众人的情绪缓和了些。
纵使满心不情愿，可毕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老婆子和流寇有何关联，即便真有瓜葛，那也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儿，说到底，这终究是苏家的家务事。
众人嘟囔着，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悻悻地离开。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
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氛围彻底凝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蔡婆子垂着脑袋，瑟缩在角落里。
小孙子紧紧依偎在她身旁，小手死死拽着奶奶的衣角，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怯生生地看着屋内这一屋子神情各异的人。
良久，苏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他目光如炬地看向二儿子，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违抗的威严：
“老二，这到底咋回事？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瞒着咱们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老婆子跟老二一家熟络得很。
从珍丫头的反应来看，怕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可他这老头子竟被瞒得死死的？
哼，看来老二一家，背着自己干了不少大事呢。
苏二伯一听，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支支吾吾的想要否认：“爹，我…我不认识这个老婆子，她肯定是进错门认错人了吧？”
苏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若实质，吓得苏二伯脖子一缩，立马乖乖闭上了嘴，默默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半句。
苏老爷子是个秉承着家族一体的人，不管做什么决定，总是将苏家放在第一位。
可老二一家，不仅瞒着自己鼓捣了不少事，事到如今，还敢在自己面前撒谎，显然是根本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了！
气血上涌，苏老爷子的脸涨得通红。
他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逆子！你给我老实交代，莫不是真如外头说的那样，你暗自勾结流寇，意图造反吗？”
手中的旱烟杆子重重敲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到底有没有在镇上置办宅子？”
“这老婆子是谁？”
“你到底在外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做，难道还不敢承认吗？”
苏老爷子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审视。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二儿子，似乎要从他的表情中挖掘出所有的秘密。
可此刻，屋里哪还有人敢开口触霉头？
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盛怒之后，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
“罢了罢了，如今说再多也是无益，老二，你现在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出来。但你要清楚，这次的事，下不为例！”
苏老爷子无力地坐回桌椅，无奈地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咱们是一家人，任何事都要以苏家的整体利益为重，绝不能再这样擅自行动，否则，引起的后果你承担不起，也会让咱们苏家沦为村里人的笑柄，你明白吗？”
说罢，他眼神复杂地看着二儿子一家，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屋内的气氛依旧紧张得让人窒息。
“爹，是儿子不孝，儿子知错了！”
苏二伯眼睛重重闭上，仿佛带着赴死的决心，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
“前些日子上山砍柴，儿子不小心失足掉进一个山洞里，那山洞又深又黑，我在里面摸索了好久，竟发现这山洞像是个废弃的土匪窝，角落里藏着不少金银和珠宝。
儿子一时贪心，就拿了些带回家，偷偷变卖了换钱买了那宅子。本想着等安稳些再跟您说，哪晓得今日会出这档子事，还让您和娘操心生气，儿子知错了！”
苏二伯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脸上满是懊悔与惶恐，眼睛却偷偷地瞟向老爷子，观察他的反应。
苏老爷子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手中的旱烟杆指着苏二伯：
“你…你这逆子！这等不义之财你也敢拿，就不怕遭报应吗？”
苏二伯吓得连连磕头：“爹，儿子知道错了，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时，一旁的苏珍也赶紧跪下，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哭得梨花带雨：
“爷爷，您就饶了我爹这一回吧，他也是想着让咱们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才犯了糊涂呀！”
苏珍紧紧地拽着苏老爷子的衣角，看似伤心欲绝，实则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暗自庆幸，这番说辞是他们当初早就编好了的，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真派上了用场。
幸好当时多考虑了这一步，如今才不至于束手无策。
苏珍心中忐忑，表面上却依旧哭得悲戚。
只是不知道，这谎能否彻底骗过爷爷了……
屋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苏老爷子怒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蔡婆子拉着小孙子的手，往身后的墙角又缩了缩，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整个屋子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苏老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跪在面前的老二一家子，刚要开口继续斥责，苏老太太却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
“哎呀，老头子，你消消气！”
“难不成，你还真准备把老二打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