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元梅脱下了那身热死人的长袖长裤,也摘下了遮挡视线的大帽子,貌巴贴心的将空调调小了一些,载着她去了蓝琴赌坊。
门口的破牌子上字迹已经不甚清晰了,上面分别用勃磨语,英语和华语写着赌坊的名字,大晚上的,也不说多亮几排彩灯,也不知是想让人发现,还是不想让人发现。
见元梅一脸复杂的盯着牌子看,貌巴还以为遵纪守法的华国人接受不了有人明目张胆的开赌坊,一边挥手招来门口一个看起来很像打手的保安,叫他看管好车子,一边温声跟元梅解释道:“没得事噻。三边坡这点滴赌场都是合法嘞,很多华国游客还会过来耍,你莫怕。”
元梅也没解释,而是顺势乖巧的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上貌巴的脚步。蓝琴赌坊离夜市不远,两人步行只用了十来分钟。
夜市很大,长长的一条街,虽没有华国夜市上的人挤人景象,但人也不少。他俩一路走,一路吃,貌巴生怕她玩的不尽兴,时不时就从别的摊子上买点小磨弄本地特色小吃,献宝似的举到元梅眼睛前面。
死直男,不就是仗着你个子高吗?搁这儿侮辱谁呢?
元梅心中不高兴,却不敢表露半分,只一脸惊喜的用签子扎起那些又甜又粘的小点心放进口中。
她不爱吃甜食,也不怎么喜欢吃这种糯叽叽的东西,虽然身为一个北方人,但她从小吃粽子都不蘸糖,更别提这些了。
貌巴只觉得女孩子们都会喜欢这种又甜又糯的食物,见元梅没有拒绝,顿时更来劲了,元梅一转头,他就颠儿颠儿的跑到街对面的摊子上给她买奶茶去了。
元梅从面前的摊子上要了一份炸蝎子,回头想叫貌巴付钱的时候,却被身后一个满是纹身的光头汉子吓了一跳。
“真是个标准刻板印象的混混啊!”元梅心里这样想着。
那人个头不高,皮肤黝黑,张嘴一笑,露出裹满黑色不明物体的牙齿,恶心的她一顿龇牙咧嘴。
光头男却不理会她的反应,而是上手就往元梅脸上摸,口中还嘟囔着她听不懂的勃磨语,惹得他身后那一群奇形怪状的小弟齐齐哄笑。
元梅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没看见貌巴,心中一紧,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却也只引得光头男更加兴奋,肆无忌惮的将手按在了她的胸前。
这一刻,元梅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口,脑子一热,便露出本性,抡圆了胳膊上去就给了光头男一个大逼斗,将对方打的身子都扑倒了,也不知是给人打的颅内出血了,还是因为震破了他的鼻腔黏膜,嘴角的鲜血和鼻血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外流。
一巴掌过后,元梅也没停手,而是欺身上前,蹲在光头男身边,一手攥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照他脸上又补了两拳。元梅动作太快,别说光头男了,她自己的脑袋都还没转过弯来。
想起光头男刚才那个动作,不禁又是一顿心头火起,忍不住想再给对方补上两脚。
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欺负的!
元梅是个标准的东北女汉子,小时候邻居家小姐姐被人欺负,她那个凶巴巴的混混三舅教她打架,小姐姐娇气,不爱学这些东西,但元梅却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为此,她每天揣着自己的零花钱,一放学就给姐姐买零食,哄得傻乎乎的小姐姐硬着头皮答应了她三舅学打架,前提是元梅必须得跟着一起学。
小姐姐那个三舅闻言非常满意,整天蹲守在小姐姐家门口,看见两个小姑娘就直接掳走,仔仔细细的教她们打架,为了给她们多一点学打架的时间,还悄悄撕毁了她俩所有家庭作业,跑到学校以家长的身份告诉老师“以后不要给我家孩子布置作业,我知道你们是为她好,但没这个必要,她俩放学不写作业,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甭管那段时间俩孩子学习成绩咋样,总之元梅是一字不落的将邻居舅舅教的东西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小姐姐性格好,元梅连贿赂带套近乎的,只让她觉得元梅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小妹妹,为了不让她失望,小姐姐压着脾气,无比痛苦的跟着他们学了一年,过完年回来以后,她玩野了,直接给她三舅告家长,说他不让自己写作业。因此元梅也就无处学习了。
别看她学打架的时间不长,但她常用啊!用的多了,自然就熟了!
作者:没错,邻家小姐姐是我家大丫头!大女鹅和二女鹅梦幻联动,好开森~~~
东北的女孩普遍还是很温柔的,但也有一部分女汉子,元梅更是女汉子中的女汉子,上了这么多年学,她愣是没留下一个异性朋友,就因为除了女生,所有看起来抗揍的都没逃过她的魔掌。这种虎娘们儿,谁跟她玩谁傻逼!
自从踏入社会以后,元梅的性格也逐渐沉淀下来,变得沉稳内敛,大家都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努力维护自己身边的人际关系,甚至就算跟人产生矛盾,第一眼要看的也不是自己的拳头,而是钱包。
华国人尊重自己,也尊重他人,随便对女孩儿动手动脚的事情,都是新闻网站上才能看见的,真让她现实遇到,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看那光头男被揍了,他身后的小弟们顿时警惕起来,纷纷掏出砍刀,指着元梅骂骂咧咧。
元梅见状果断认怂,扯开嗓子嚎叫道:“对不起我错了,别杀我……貌巴!救命啊!貌巴!!!貌巴!!!!!”
光头男小弟见她还敢喊叫,顿时骂骂咧咧的围上来,有个黄毛还伸手拉扯她的胳膊。
还不等元梅甩开,就闻得的“砰”的一声枪响,周围刚才还悠闲看热闹的人群瞬间散开,举着枪的貌巴满脸杀气,恶狠狠的冲上前来,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个左勾拳直冲面门,将人打的踉跄着朝后倒去,被他那几个兄弟扶住。
貌巴尤不解气,恨恨的上前几步,无视对方同伴手上的刀子,一把将枪口抵住那黄毛的脑袋,咬牙切齿的用勃磨话说了一句什么。
元梅没听懂貌巴说了什么,却听懂了黄毛之后用华语说的:“原来是达班滴人哈……我……我们不知道噻~貌巴锅你莫生气喽!我们跟女娃娃道歉,我们错喽~”
貌巴冷哼一声,并没有松开枪口,而是使劲的用枪怼了一下黄毛的脑袋,恶狠狠的骂道:“龟孙子,都给我看好喽,这锅是我们达班滴人,猜叔亲自收嘞,以后看见她,都给劳资老实点!”
或许貌巴一个人,一把枪,并不足以让他们放在眼里,但达班猜叔的名号在整个小磨弄却是响当当的。
听貌巴说猜叔亲自收了个人,周围所有看热闹的群众都看向了元梅,似是要牢牢记住这人的样子,以免那天在外面不小心得罪了她。
周围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一声不吭,让元梅明白了一个道理:猜叔在当地人眼中,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并且地位很高。
这样一来,她的处境就更安全了,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的处境,也更危险了。
这样想着,元梅仰头瞥了一眼身旁仍旧愤怒扫视人群的貌巴,心中的慌乱缓缓散开。
貌巴还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故事还没开始,沈星还没来勃磨,不管猜叔以后的下场如何,自己目前应该只要继续赖在达班当背景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应该就还能保证生命安全。
甭管元梅的眼神中有没有崇拜,总之貌巴觉得有,那就是有了。
见元梅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自己看,貌巴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枪收回腰间的枪套里,憨憨的抓这后脑勺傻笑。
元梅不懂这家伙的脑回路,不知该如何接招,也只好跟着他一起傻笑,就在两人陷入僵局的时候,被小黄毛搀扶起来的光头男哼哼唧唧的凑过来,嘴巴一边喷血,一边磕磕绊绊的说了几句勃磨语。
貌巴冷哼一声,也用勃磨语回了一句什么,见那光头男千恩万谢的走了,元梅有些好奇:“他说什么?”
:“他说是你先勾引他,看着他笑,他才过来跟你说话的。”貌巴心直口快,上下嘴皮子一碰,便将实话全都秃噜出来了,反应过来以后,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用透明胶带封起来。
幺妹儿那么娇气的一个小女生,听见这种话该多生气啊!她要是气坏了怎么办啊?我可真笨,怎么能让她知道这些能玷污她耳朵的话呢?我可真该死啊!
原本貌巴就觉得这个柔弱苍白的女孩儿很脆弱了,今天下午知道她晒太阳都会生病以后,直接将她当成了一碰就碎的琉璃瓶,恨不得把人举在头顶上,生怕这人一言不合就死了。
要说元梅身体不好,也对,也不对。
她小时候总生病,当地有个说法,身体不好的孩子不能留头发。于是这倒霉孩子从小就是光头长大的。恰好邻家姐姐体质也不咋地,于是每天上学放学,两个跟小男孩一样的小女孩儿就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少林寺出来的呢。
长大以后,元梅依然会对一些东西过敏,但她身体素质却比一般的普通人强点,平时很少生病,朋友也都说她嘎嘎健康。要是她知道貌巴因为一个紫外线过敏,就直接将她当成三天换一缸的脆皮金鱼,不知道会气的憋出多大的火疖子来。
好在她不知道对方那不靠谱的想法,而是下意识回道:“对他笑???不是……我瞎呀?看着内玩意儿还能笑出来?我有恋丑癖咋地?
你瞅他长滴多违背列祖列宗啊?妈呀他路过坟场都能气炸他家三座祖坟,张嘴说话方圆三公里居民都不用驱蚊,衣服穿着第一眼看像人,衣服脱了往树杈子上一坐,谁能分得清他是洋辣子壳还是刚秃噜完滴年猪借尸还魂?我要敢对他笑,我太爷爷都能气的一掌劈断棺材板,上来打我一套降龙十八掌!
艾玛,他长得跟那老嘎拉哈成精,顺茅坑里转世投胎似的,又脏又矮又臭又磕碜,瞅他一眼妹哭出声来,那都算我能忍,啥好人看着他内王八犊子出,害能笑出来呀?
我就算打出生之前就有精神病儿,我住三十多年精神病院,一个眼站岗一个眼放哨,外加五十多年老白内障也看不上那玩意儿啊!不儿……貌巴你自己瞅瞅,多看他两眼,你害有胃口吃饭吗?啊?要你,你能笑得出来么?”
许是因为离开了达班,貌巴又是一个心大的家伙,元梅不自觉放松了些许紧绷这么多天的神经,小词儿压根就没过脑子,一套一套的往出蹦,听得貌巴一愣一愣的,半天没明白过来她都说了什么。
跟死机了自动重启的电脑似的,貌巴呆愣愣的站了半天,才逐字逐句的回过味来,笑得跟个一米八七的傻孩子似的。
元梅眉头微蹙,有些后悔跟着这个慢半……哦,不,慢十拍的傻小子出门了,我勒个去!自己一个5G网大活人,跟着貌巴这个2G的人机一起出门真的大丈夫(没关系)吗?
她现在有些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她怕自己万一被人杀了,貌巴会不会等她尸体火化的时候才想起来要救人……
貌巴见元梅又不笑了,也跟着板起脸来,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试探着说:“我晓得你没得跟他笑噻,你莫生气,你不喜欢他,下次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就好了嘛。”
元梅摇摇头:“不用,我就是觉得他这个想法有点太天马行空了,咱跟他无冤无仇的,你没必要打他,都是文化人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貌巴听不太懂她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他只觉得元梅这个小姑娘说起话来像猜叔一样,一听就聪明,便也跟着傻笑起来。
元梅生在老东北人家里,据说祖上都是东北的,虽然父母离异,各自组成了家庭,但她仍然是家里嫡出的皇太女,爷爷奶奶,甚至他爸对她都非常好,对比起来,元果简直就像个不要钱的奴才,是以,对于貌巴小心翼翼的讨好,元梅并没有感到不适应,甚至还有点怀念。
直到逛的差不多了,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个跟着自己装了一路孙子的家伙是特么的爷!
元梅被自己刚才的疏忽吓出一身冷汗,暗骂自己一开心就忘形,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急忙将貌巴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夺过来自己拎着,谄媚的笑着将手里一口没动的小丸子送到貌巴嘴边,以求能让这位被轻视的爷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忘记她方才的冒犯。
站在貌巴的角度上,只觉得这个忽冷忽热的姑娘调皮又可爱,对她的好感更上一层楼了。